王二愣宽厚的后背像一堵移动的墙,隔绝了河滩上凄厉的寒风。林闲趴在上面,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拆散了骨架的破布娃娃,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没一处不冷。冰冷的湿气贴着王二愣温热的脊背传来,反而让那种透骨的寒意更加清晰。每一步颠簸,都牵扯着肌肉的酸痛,也提醒着他怀里那点糙米和铜钱还在——这是他最后的口粮和翻身的本钱(如果还能翻身的话)。
路过自己那摇摇欲坠、在风里跟个醉汉似的“帝王凉棚”时,林闲甚至没力气睁开眼看一眼。那个沉了盐块和一堆“垃圾种子”的烂泥坑,更是成了他心头不愿触碰的噩梦。0.000亩……系统那冰冷的嘲讽如同一根刺,扎在心尖最软的地方,每一次呼吸都在疼。
不知过了多久,王二愣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终于停下。熟悉的、带着烟熏火燎和淡淡霉味的空气钻入林闲的鼻腔。
赵大爷的破棚子到了。
林闲挣扎着让王二愣把自己放下来。脚刚沾地,一股钻心的酸软就直冲头顶,他踉跄了一下,死死扶住门框才没摔倒。棚子里光线昏暗,赵大爷依旧蜷缩在小马扎上打盹,怀里还紧紧抱着那半块被林闲硬塞了咸鱼碎的杂粮饼——饼已经缺了一小块,露出里面粗糙的断面,边缘还沾着一点点晶亮的盐霜痕迹。
林闲的心狠狠揪了一下!那盐霜!他费尽心机、豁出去半条命才换来的盐霜!看着那一点点的残留,再想想沉在臭水坑底、白白糟蹋掉的整块盐巴,悔恨和肉疼如同两条毒蛇噬咬着他!
不行!绝对不能浪费!
饥饿和疲惫带来的眩晕感越来越重,林闲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他舔了舔干裂得已经起皮的嘴唇,目光像黏在了老头怀里的饼上。理智的堤坝在生理需求的洪水面前摇摇欲坠。
“大…大爷…” 林闲的声音干涩微弱,像是在砂纸上摩擦。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一点,生怕惊醒打盹的老头。眼神贪婪地盯着饼边缘那一点点珍贵的盐晶。“饼……饼给我……一点点?”
老头似乎根本没听见,睡得深沉。均匀、缓慢的呼吸带着呼噜声。
林闲咽了口唾沫,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罪恶感在生存本能面前不堪一击。他颤抖着伸出手,指甲缝里还嵌着河滩的黑泥,指尖一点点、极其缓慢地朝着那半块饼边缘的盐霜挪去。
就要碰到那一小点晶亮的白色粉末了!那咸咸的、救命的滋味仿佛已经涌入了口腔!
就在这时!
一个瘦高的身影猛地从赵大爷家斜对面的一个小土屋里窜了出来!那人动作麻利,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比林闲身上这件好得多的蓝布短衫,头上歪戴着一顶同样洗得发白的瓜皮帽,一张精瘦的脸上嵌着一双滴溜溜乱转、透着精明算计的小眼睛。
“哟!这不是赵大爷家?稀客啊!”那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赵大爷家门口、手还悬在半空的林闲和王二愣。他脸上堆起一抹极其热络、但又带着商人习惯性浮夸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就凑了过来,眼睛在林闲身上那件沾满泥浆的破工装和王二愣那魁梧的身板上扫了一圈。
“老陈我走乡串户这些年,头一回见您二位这么……这么……精神(邋遢)!” 他打着哈哈,巧妙地把后半句含糊过去,声音却中气十足,猛地盖过了林闲微弱的呼喊,也震得赵大爷猛地一哆嗦,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