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代表“安全”的刻痕,位置,向下偏了半分。
这半分的偏差,在外人看来毫无意义,但在不良人的规矩里,它代表着最高级别的警示——此地已为敌控,内有死结,速离!
然而,身后巷口,已经传来细碎而又整齐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不疾不徐,像是在驱赶着两只已经入笼的困兽。
退路,已断。
周邦彦的眼神,在瞬间变得无比冷静,冷静得近乎残酷。
他推开了那扇通往地狱的门。
“吱呀——”
门轴发出刺耳的悲鸣,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死亡奏响序曲。
院子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佝偻着身子,费力地往灶膛里添着柴火。
听到门响,她浑身剧烈一颤,布满皱纹的脸上,瞬间涌上了无尽的震惊与惶恐。
她看清了来人。
“你们……”
李姥姥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
周邦彦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身,让李师师那张苍白如鬼的脸,完全暴露在昏黄的灯火之下。
李姥姥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的目光,从李师师的脸上,缓缓移到周邦彦那张被血污与硝烟熏染得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上。
十年。
隔着十年的血海深仇,隔着十年的午夜梦回,隔着十年的生死两茫茫。
李师师的目光,也终于找到了焦点。
她看着他,看着那双依旧深邃如渊的眼睛,那双曾出现在她无数个噩梦与美梦中的眼睛。
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一团烧红的炭,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邦彦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汹涌的、几乎要将她自己溺毙的悲伤,心中那座用十年仇恨与孤独筑起的冰山,终于裂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缝隙。
但他不能让她崩溃。
至少,现在不能。
他迎上那双含泪的、写满震惊与不敢置信的眸子,将心中翻江倒海的杀意与冰冷的筹谋,尽数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