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在绝境中,咬紧牙关活下去。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梳子,一遍遍地梳理着这间屋子里每一张模糊的脸孔。
他在等。
等一个信号。
一个由李师师在樊楼那座血色囚笼中,用生命点燃的信号。
台上,说书人“赛三国”张十一,正说到关云长败走麦城。
他口沫横飞,青筋暴起,一块乌木惊堂木被他拍得山响,声如炸雷!
“啪!”
“叹那关圣一生英雄,到头来,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可悲!可叹!”
满堂的茶客,有捶胸顿足的,有扼腕叹息的,也有趁机起哄,将几枚铜钱砸在台上的。
叮当声,混杂着叫好声,将这片小小的瓦舍推向了喧嚣的顶峰。
就在这最高潮的时刻。
后排,一个衣着体面、独自饮茶的富商,忽然剧烈地呛咳起来。
那咳声,很突兀。
节奏更是古怪。
三声短促,一声绵长。
“咳、咳、咳……咳——”
像是更夫在绝望中,敲错了报丧的鼓点。
拱圣营,“三短一长”!
最高等级的内部警讯!
周邦彦藏在斗笠下的瞳孔,骤然缩成了一根最细的针!
这不是他要等的信号!
这是拱圣营旧部用以示警的暗号,意味着——有内鬼!或者,有埋伏!
他的身体依旧纹丝不动,但全身的肌肉,却在瞬间绷紧到了极致,如同一张即将射出致命一箭的满弓。
他的目光,如同一柄淬了冰的剃刀,瞬间穿过嘈杂的人群,锁定了那个呛咳的“富商”。
那人看似富态,满面油光,但颈后被衣领遮住的皮肤,却有被烈日暴晒过的粗糙痕迹,那是常年在军营操练才会留下的烙印。
端茶杯的右手虎口处,有一层只有常年握刀才会磨出的厚茧。
最致命的破绽,是他腰间佩戴的玉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