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隔着数十步的距离,隔着摇曳的烛火,隔着满堂心思各异的朝臣。
没有言语。
却仿佛在灵魂深处,交换了千言万语。
周邦彦的眼神在说:此去,九死一生,樊楼之内,暂托于你。若有不测,保护好自己。
李师师的眼神在回:朝堂有我,你只需一往无前。若你不归,我必以身殉道,让这汴京城,为我们陪葬。
有“我若不归,你当自保”的叮嘱。
更有“此去黄泉,亦不独行”的无声誓言。
李师师那双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的素手,在这一刻,仿佛接收到了某种讯号,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松开了紧攥的弦轴。
她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一颤,垂下了眼帘,将所有的波澜壮阔,都掩藏在了那一片幽深的阴影之下。
周邦彦收回目光,再无半分留恋。
他猛地转身,面向樊楼之外那片深沉如墨的夜色。
那夜色里,有未知的杀机,有刺骨的寒风,更有他追寻了十余年的、唯一的希望。
“走吧。”
他对着身边那些刚刚还对他刀剑相向,此刻却面色不善、眼神如狼的皇城司卫士,平静地说道。
他的语气,淡漠得仿佛不是在对一群看守自己的狱卒说话,而是在命令自己的部下。
他不是阶下囚,他是即将踏上征途的将军。
皇城司的指挥使,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精悍男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有奉命行事的无奈,有对这个年轻人的审视,也有一丝军人对强者的本能敬畏。
他不敢违抗圣命,更不敢怠慢这位被太尉性命担保的“囚徒”。
最终,他还是沉声挥了挥手。
“开路!”
“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