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岁那年,温以宁没受任何疾病困扰,寿终正寝了。

葬礼上,子孙们痛哭流涕。

唯一的高龄老人裴言川却没有哭。

他低头,隔着棺椁的玻璃盖亲了一下,与他相伴几十年的爱人吻别。

生与死这个大多数人都忌讳的话题,裴言川跟温以宁在二十几岁的时候就讨论过。

那时候温以宁说:“我想先走。”

这让准备说希望自己先走一步的裴言川十分不理解。

她垂了下眸子,声音很平和,“你走了后,我会很孤独。”

“从我记事起,就是在孤儿院,里面的人际关系我虽然处的不差,但还是会感到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孤独。”

“我常常在想,有父母的孩子会是怎么样,孤儿院里的孩子很多,她们要不就是因为女孩被抛弃,要不就是因为生病被抛弃,院长说我刚被送进来时候健健康康的,那时候我就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女孩,所以才被抛弃了……”

“后来有人告诉我,我其实有爸妈,他们不是故意抛弃我的,是弄丢了,那一刻我内心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被充盈。”

“可我怀着期盼的心情进入白家的时候,才知道所有人都是不欢迎我来的。”

温以宁平静的语调,像她是这个故事的局外人一样。

裴言川也知道,那些事情早已过去,可是听到她这么冷静地陈述这件事,他的心跟着被蛰了下。

他抓起她的手,郑重地承诺,“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活得比你长,但是我会在今后的日子让你感觉每一天都没有时间产生孤独这种情绪。”

事实上,他也确实做到了无论多忙,都会陪着她过各种节日。

以至于女儿都调侃,两人到老了都跟热恋的年轻人似得。

葬礼结束后,裴言川撑着疲惫的身体去了房间睡。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如同走马灯一样,闪过很多片段。

外人眼里对温以宁毫无保留的裴言川,其实有一件事一直瞒着温以宁。

他去见了凌印清的最后一面。

四十五岁那年,在一次朋友聚会中,裴言川从林成口中得知,那个凌家唯一的独子可能快不行了。

他们讨论着凌印清有多傻,作为凌家唯一的独子居然去了h岛过起了隐居生活,因为忧思成疾,才四十五岁就要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