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拜师

十国侠影 花天酒地丶 2368 字 3个月前

“你?”

沈寄欢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你会熬药么?会换药么?他若是夜里发了烧,你知道该拿冷水泼他,还是用被子捂他?”

一连串的问题,像一连串的刀子。

刀刀都扎在杏娃儿的要害上。

她的头,一点一点地低了下去。

她什么都不会。

她什么都给不了他。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你他妈的连自己都顾不好,还想顾着这个畜生?”

一个声音,像一把生了锈的破锣,蛮不讲理地从门口敲了进来。

朱不二晃晃悠悠地走进来,像个刚从地里刨出来的矮冬瓜。

他那张本就丑陋的脸,因为瞧见了杏娃儿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更是皱成了一团,像块没人要的腌菜。

“哭哭哭,就知道哭。”

他走到床边,嫌弃地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那个半死不活的赵九,又斜着眼,睨着杏娃儿:“老子花了一千贯给你置办的行头,不是让你穿着给这小子哭丧的。”

杏娃儿被他骂得一哆嗦,眼泪憋了回去,只是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再出声。

沈寄欢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的目光,像一片羽毛,轻轻地从朱不二那张写满了不耐烦的丑脸上拂过。

落在了他那双不自觉攥紧,骨节有些发白的手上。

又落在了他那双看似嫌恶,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笨拙关切的绿豆小眼上。

她忽然就明白了。

这头平日里只认钱不认人的铁公鸡,心里头怕是早就打好了另一番算盘。

一个与钱无关的算盘。

她忽然想到,好像曾经,这老东西也有过一个女儿。

沈寄欢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像风吹皱的一池春水,却藏着无人能懂的深意。

“苦行大人。”

她开了口,声音不大,却恰好将屋子里这尴尬的寂静给打破了。

“您这趟来,不会就为了看他死了没有吧?”

朱不二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他豁然转身,绿豆小眼死死瞪着沈寄欢。

他想骂人。

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像一条被掐住了七寸的蛇,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因为沈寄欢在笑。

她能看穿我?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她的笑分明就是看穿了老子。

怎么可能有看穿老子的人?

他从那张脸里,看到了几分青凤的样子。

“咳。”

朱不二干咳了一声,像是要将被人看穿的窘迫给咳出去。

他背着手,在这间不算大的屋子里踱起了步:“老子是来收账的。”

他梗着脖子,声音却虚了几分。

钱,有时候不是钱,是脸面。

是人活在这世上,最后一件能穿在身上的衣裳。

“这小子,在老子的地盘上,吃喝拉撒睡,哪一样不要钱?老子是开善堂的?”

他说着,像模像样从怀里摸出一个算盘,噼里啪啦一通乱拨。

算盘珠子响得像一场急雨。

“衣食住行,三百七十二贯。汤药钱另算。金疮药,上等货色,一瓶五十贯,他用了三瓶,便是一百五十贯。还有……”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了那个低着头,揪着衣角,大气也不敢喘的杏娃儿身上。

“这丫头片子,那一身行头,从里到外,从头到脚,一针一线,都是老子花真金白银置办的。零零总总,又是一千贯。”

他将算盘往桌上重重一拍。

“总共三百七十万零二十二贯。今儿个,老子就坐这儿了。拿不出钱,这小子,还有这丫头,就都给老子扔回死门里头去,自生自灭。”

他说得恶形恶状,像个催命的阎王。

可那双绿豆眼里,却连半分真正的杀气都瞧不见,只剩下色厉内荏的虚张声势。

杏娃儿的脸,一下子白了。

三百七十万零二十二贯。

那是个什么数目?

一定很大。

杀一个人才一千贯。

把她和九哥,连带着他们村子所有人都卖了,也凑不齐这么一笔天文数字。

她的身子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

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是沈寄欢。

“苦行大人,您这账,算得未免也太清了些。”

沈寄欢的声音不疾不徐,听起来像是在讲价:“九爷如今是无常使,替寺里办事。这笔开销,照理说,本就该从公账上走。您这么算,怕是有些不合规矩吧?”

两个人都刻意没去提那个免掉一切开销的苦窑铁令。

像是在唱一场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