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红绸牵过的夏荫与南瓜结出的光阴

花艺社的“第二百零二次南瓜花宴”举办那天,正赶上小暑,社区的人捧着瓷盘来的。花饼里混着雄花的清、雌花的甜、蜂蜜的润,周夏给每个盘里都摆了朵鲜雄花,“太爷爷说,吃花得带点生劲,才叫日子有活气。”“圆圆”的第二十四代重孙“团团”蹲在花架旁,脖子上的红绳系着个微型录音器,里面录着二十二代传人的笑声:从周砚田太爷爷混着酒气的爽朗笑,到周夏带着花香的清脆笑,像串风铃,摇过210年的风雨。

芒种前一个月,周夏开始筹备第二十二棒的开挖仪式。她翻出周蛰老师手绘的“接力棒花图”,在“2254年开挖处”画了幅《红绸缠花图》,图里的老槐树下,二十二株南瓜藤缠着二十二条红绸,每条藤上都开着对应年份的花,从2034的单瓣花到2244的星形花,像片铺在时光里的花毯。“每朵花都带着夏意,”她给孩子们讲,“就像你们的笑声,亮着光,也结着果。”

开挖那天,蝉鸣如织,老槐树下的花架爬满了花,金黄的南瓜花在烈日里开得灿烂,把“2244”的石碑映成了暖黄色。周蛰老师捧着周冬老师的护花手札(摆在碑前的石台上),石台旁放着那本“光阴瓣”标本册,花瓣在风里微微动;周夏捧着新木盒,盒子是用老槐树2244年修剪的枝桠做的,盖刻着二十二朵南瓜花,每朵花里都嵌着片干花瓣,最末一朵花心里,藏着颗裹着花粉的南瓜籽,像颗裹着阳光的宝石。

执铲的是“新芽班”最新的孩子——个留着寸头的小男孩,他的外婆正是当年的麻花辫女孩的妈妈。男孩的手沾着花汁,却握得极稳,当铁锹碰到木头的瞬间,周夏仿佛听见了210年的声响:从2044年林小满太奶奶开盒时的蝉鸣,到2234年周蛰老师开盒时的苗动,像条河,淌过了210年的盛夏。

第二十二棒木盒露出红绸带的刹那,阳光穿过花瓣,在绸带上织出金网,花香顺着网眼往里钻,像时光在储芳。周夏上前轻轻擦去盒上的花粉和草叶,盒盖的花朵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石蛋太爷爷当年刻的那样,带着股“向阳生”的热烈,仿佛能闻到210年的烟火气,混着刚烤好的南瓜花饼的香。

打开木盒的瞬间,气息漫出来——竹篮的柏香混着二十二年的花,窗花的纸香缠着二十二季的风,南瓜籽的土香裹着二十二瓶的粉,拼布的棉香带着二十二代的暖,乳牙的奶香沾着二十二朝的雨,青梅酒的醇香渗着二十二载的涩,竹刀的铁腥气缠着二十二春的润,录音器的金属味裹着二十二秋的甜……混在一起,像被时光酿了210年的蜜,稠得能拉出丝,每口都尝得到不同的夏意,却又融成了一味,叫“繁盛”。

周夏一件件取出物件,声音清亮却带着颤:“这竹篮的破洞,装了二十二代的繁花,洞是老的,装的新花却是艳的;这蝴蝶窗花,剪了二十一代的缺口,口是缺的,拼的花图却是圆的……”

当讲到周冬太奶奶的护花手札时,周蛰老师突然说:“对着阳光照照纸页。”周夏举起手札,阳光透过泛黄的纸,把胭脂点的花形映在地上,像210年的花都在这儿开了,“你看,花会谢,可印子不会灭,这就是咱们的日子。”

往第二十三棒木盒里放物件时,每个人都像在续写花的诗篇。周夏放的是石蛋太爷爷的破竹篮,旁边摆着“接力南瓜”的新籽(刚从星形花结的瓜里掏的,裹着金粉):“告诉2254年的人,这籽从2034长到2254,结了220年的瓜,开了220年的花,却还在长,就像咱们的日子,一辈接一辈,从没停过,也从没变过。”她还放了本新的“接力棒日志”,第一页贴着现在的全家福——周冬老师的手札摆在中间,周蛰老师坐在旁边,周夏和孩子们围着他们,“团团”的重孙“圆圆”蹲在最前面,啄着周夏掉的花饼渣,旁边的花架上,二十二朵南瓜花在阳光下晃,像串挂在时光上的金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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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头男孩的妈妈——当年的麻花辫女孩的女儿,放的是自己剪的第二十一代蝴蝶窗花,翅膀上留着二十一个缺口:“每道缺口都是片花海,开过春的芽,盛过夏的雨,结过秋的果,藏过冬的雪,才把日子开成了现在的模样。”她还放了段录音,二十二代传人的声音叠在一起,说:“家就在这老槐树下,在接力棒的红绸带上,在每朵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的南瓜花里。”

新一代种粮能手——周明叔叔的云孙,放的是“接力南瓜”的百年花谱,从2034的野生花到2244的星形花,每代人的授粉笔记都记在谱上,像本写在时光里的开花记。他往盒里倒了点新酿的南瓜花蜜(混着花香的甜),蜜汁在盒底积成小小的一汪,映着老槐树的影子,像片装着220年阴晴的天空,蓝得让人心头发暖,暖得像晒透了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