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袖被带到御前时,身子止不住地发颤,若不是有两名内侍在左右架着,只怕早已倒了下去。
见带上来之人竟是玥美人身边的宫女,殿中不少人面上皆露出了些许惊色。
“钟袖……”许宝仪望着跪于地上之人,不由出了声,但很快又止住。她垂眸唏嘘,眉眼中的痛惜之色又添了几分。
兰若本在床幔后照看宋湘宁,听到许宝仪的声音,她不由心中一紧。而此时又不能掀开床幔看去,只能独自心神纷乱。
公西韫眼中划过一丝血色,心中戾气横生,冷然道:“你如实说来,朕可赐你一斟鹤顶红行了痛快。若有半句虚言,”公西韫眸光渐深,“宫正司有万般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钟袖只觉喉中一甜,随后苦腥味在唇齿间慢慢渗开。帝王此言虽慑人,但她的身子却也不颤了,横竖她早已知晓自己这条命是活不了多时了,只求家人平安。既已抱了必死的决心,如今又有何所惧怕。
钟袖收了惊色,端端正正地给帝后磕了一个头,而后道:“奴婢受人之迫害美人腹中龙子,眼见事发,怕被查出,只想着逃命去。”
事情至此,皇后才缓缓开口:“你是受了何人所迫?”
“冯才人嫉恨玥美人盛宠已久,以奴才家中大母幼弟相挟,命奴婢在美人所用的糕点中加入藜芦粉,让美人小产。”
“藜芦?也并非有毒之物,且若只是量许,又怎会即刻便下了红?”许宝仪的眉头不自觉收了紧。
公西韫面色漆黑如墨,闻言命令道:“将玥美人才用的糕食取来。”
宫人很快将糕点呈了上来,齐太医取了针具,上前查验。
片刻后,他将长针取出,众人都不禁骇然。银针自孔下到尖处俱黑,可见食中毒性之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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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齐太医又拿起盘中一块糕点,置于鼻下嗅闻,面色凝重:“此中有丹参须末,本是活血化瘀之物,但天癸(guǐ)在身的女子及孕者不可多服;而藜芦又为涌气杀疗的性烈之药,二者参合,功效至猛,才使玥美人见了红。”
“药物相克,真是好歹毒的心思。”许宝仪的眼角有些发红,她用绢帕拭了拭。她素来不会说什么重话,而今见宋湘宁病卧于榻,面无血色,心中疼惜太切,也对所害者起了恨意。
“可怜玥美人初怀便落了胎,何其受罪,皇嗣又何其无辜。想不到自梁美人后,竟又出了这番伤天害理之事。”意贵妃口中吁叹,满是痛惜与哀怜。
“冯才人,你有何辩解?”帝王之威压到了冯才人面前。
从她御前献物到如今被诬害命,不过短短一时,桩桩件件便接二连三地现在了殿中。冯才人正是惊魂未定,眼下又被皇帝问了罪,一时魂飞魄散,慌忙上前跪下,哭诉道:“皇上明鉴,嫔妾冤枉!这宫女和太医不知受了何人指使,分明是在栽赃嫔妾啊!嫔妾不同药理,也并非心思深沉的人,怎会想出此等害人之计?钟袖道嫔妾不喜玥美人,嫔妾无话可辩,可由此便将谋害皇嗣的罪名扣压在嫔妾身上,未免难以服人。请皇上皇后明辨!”
裴贵人眉心动了动,冯氏向来不是个伶俐的,却不料今日之话竟是字字在理,透彻得很。
“他者有意栽陷,偏用了藜芦来合丹参,倒实在是机巧。”她柔柔开了口。
此话虽只及冯才人,但落在钟袖耳中,却让她打了个寒颤。她闭了闭眼,口中不觉已吃劲咬出了血。而后朝着冯才人所在之处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冯才人,您交代给奴婢的事,奴婢已经办妥了,还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奴婢家中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