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几人听了自是欢喜不尽,忙不迭地道了谢,又闻宋湘宁说要去聆书院看看新晋的章贵人,自乐得听吩咐去收拾了。
这日从坤宁宫请过安后,宋湘宁同许清宜相携着往外走去。按着宫里的规矩,宝仪下的位份是不能坐着轿辇来给中宫请安的,从前许清宜虽可乘辇,但因与宋湘宁相好,常常是一同来去,又不好一人乘轿,一人信步,故而她便也舍了辇舆。而今二人升了位份,都得了乘辇之制,倒是不必再迁就。
二人出了宫门,至轿辇处,正欲上轿时,却忽而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玥宝仪。”
回头一看,来者倒并不熟悉,是杏华阁的瑾修仪。
虽说与宋湘宁是一同进宫,但二人身份悬殊,瑾修仪又素来是个清冷孤傲的性子,与谁都不亲厚。除了在皇后跟前能交付几句,其他人她更是连面子都懒得应付。偏她又算得是皇帝的表妹,且进宫以来圣宠又是优渥,旁人便是有心不满,也无由置喙。
由此种种,宋湘宁同她并无甚交情。如今听得这一声,除初有些惊诧外,她心里倒是很快便思量了到,遂对许清宜扬着笑道:“天还冷,姐姐的身子禁不得风,不若先回去罢。想来瑾修仪要同我叙上些话,我便等迟些走。”
许清宜也不多言,轻轻点了点头,转身上了轿。
喊住了人后,瑾修仪也未再多语。二人似有灵犀一般,相顾无言,至转过长街一处无人地,瑾修仪才开了口。
“那日之事,我已知晓了。是我一时疏忽,若让有心人拾了去,定是要多生事端。虽不知你心意如何,当时没有告发此事,我应向你道谢。”虽是言谢的话,但她的面上却一如往日般冷淡自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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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湘宁神色未变,面上轻然:“娘娘这声谢意,嫔妾便惶然收下了。娘娘是聪明人,嫔妾也不愿在您面前作何心思。只是宫里的水深,不求能多一根竹篙,只盼能少一处暗漩。”
许是她的话合心意,又或是这份直爽的性子再后宫里难得新趣,瑾修仪蓦然扬起了一丝笑意:“几经了周折还能如此安适若素,确实有过人之处。宝仪此言,难道就不怕德反成怨么?”
宋湘宁淡淡一笑:“怨不怨的,总要试过了才知。”她扬起头,看着天边飘过的那一片浮云,“何况方才娘娘也点明了,能在紫禁城里安适若素的,何在乎身旁多些怨愤呢。”
瑾修仪未语。二人走了半晌,她忽而停下,目光沉沉地望着她:“本宫虽不问六宫之事,却也对你有所耳闻。淑妃的明枪你尚避得,贵妃的暗箭你亦不惧,其他嫔妃唇语相讥时你也素来是不计龈龈之争,绵里藏针,含而不露。”
她的目光中多了些审视的意味:“你这样的人今日能与本宫说出这般底细的话,倒让我不得不多些思忖。”
宋湘宁并未避开她的目光,也未刻意迎合,脸上的笑意似有似无,语气依旧安然:“思忖是自然,踩着刀尖行路,不细细思量着走,不知何时就掉下去了。朱墙上飘浮的白云倒是悠然,但那只是外人瞧着罢了,殊不知它在想着一会儿又要化成何物呢。”
她红唇轻颤,鲜妍的笑意在阳光下显得愈发动人。洁净的面容若白绡一般,无一丝晦暗之处。便是有,在日光下也应当显露无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