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高坐在凤椅上,淡淡觑了觑座下跪着的人,让她平了身。
“你记挂着哀家的身子,这些日子抄了这许多佛经来,也难为你一片孝心。”
话虽如此,她却并未看那木奁中的手书一眼,只由着竹霜将其交给殿中宫女,送了下去。
意贵妃眉眼温谨:“太皇太后慈心向佛,泽被六宫。臣妾不才,日夜于静室焚香抄录《地藏本愿经》,字迹粗陋,惟愿借佛力,稍解皇祖母劳顿,亦为自身……积些微末福报,求些许因果。岂敢言劳顿。”
她微微垂首,长而落下的睫羽覆住了眼底的神色,柔和地道来。不只是有意还是无心,她温和的声色在“因果”二字上稍顿了一瞬。
“福报因果,玄之又玄。有时孽根深种,非区区几卷经文所能化解。”太皇太后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
殿中一时陷入了沉寂,只余佛珠捻动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殿堂上,竟有几分金域相击的冷硬。
不知何时,竹霜已带着伺候的宫人退了下去,眼下室中只有太皇太后与意贵妃两人。
意贵妃施然离开了座椅,跪在太皇太后身前,叩了一首。许是因为动作太过急促,或是她的肩膀抖动得太过厉害,一支赤金嵌红宝的步摇从她发间滑落,敲击在地砖上,发出一声近似于尖锐的音色。
意贵妃凝滞了一刻,又兀自镇定下来。秾丽的面容因褪去了血色而显出几分易碎的苍白。
“太皇太后明鉴!玥宝仪年轻貌美,又在圣眷正浓时怀了龙裔,臣妾与皇后淑妃周旋尚且无暇,那时见玥宝仪风头愈盛,臣妾心中忌惮,的确动了心思。可臣妾虽愚钝,却也知皇嗣事关重大,太皇太后又多番提点臣妾,臣妾仰仗太皇太后恩德才得以安于后宫,又岂敢违了太皇太后心意。臣妾存了心思将玥宝仪的孩子抱到唐福宫抚养,遂吩咐了人明里暗里给玥宝仪多番进补。不料却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害了玥宝仪的孩子还要嫁祸于臣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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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贵妃字字泣血,又俯首叩了一拜:“臣妾避于太皇太后羽翼下苟活,绝不敢欺瞒太皇太后,还望您明察!”
不及太皇太后有何响应,她又低低啜泣了两声,面上一片诚心:“臣妾着了旁人的道是臣妾自己的孽缘,只怕若是如今有人借机生事,连累了太皇太后清誉,臣妾才是万死难辞其咎。”
太皇太后的面上依旧不辨喜怒,只是手中那串温润的檀木珠子,被轻轻搁在了榻几上,发出一声短促而清晰的轻响。
声音虽不大,却如同惊雷,在意贵妃紧绷的心弦上狠狠击了一番。饶是如此,她的心神却并没有纷乱,但面上却显露出惊慌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