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影沾着墨渍的手指不由蜷缩两分,她俯身行礼:“是。”
宝彦才办了李常德交下的差事,回昭麟宫时,却见殿前值守的宫女书影容色不展,他故意唬道:“垂丧个脸儿干嘛呢?小心师父看到了赏你一顿板子!”
书影乍一听声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宝彦自然不怕,没好气白了他一眼:“你是吓唬谁呢?自己一天天地不知挨公公多少责骂,还敢数落起我来了?”
宝彦听她语间冲得很,不似平日插科打诨,连忙收了嬉闹,赔着笑脸问:“小的这不是看姐姐当值得辛苦,咕噜嘴皮子讨姐姐个欢喜罢了。自姐姐上回与小的交心一番,在这宫里除去师父,小的最亲厚的了就是姐姐了。”
书影啐他一口:“谁与你亲厚了?谁要你讨欢喜了?觍着你这副谄媚样儿讨你师父去罢!”
宝彦却并不生气,打着哈哈地又问了几句,书影禁不过他缠,叹道:“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恨着自己这奴才命儿,怨愤两声罢了。贵妃娘娘宠遇深重,不过是差人送了两碟子点心,便把几日来政事缠身不进后宫的万岁爷请去了宫里用膳;而咱们这些个奴才呢,连在书房里研个墨都要被皇上斥退。到底是一天一地,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罢了。”
宝彦人精儿似的,何尝听不出关窍来,他眼珠子一转,出声劝道:“你也是皇上身边儿伺候的老人了,从来服侍挑不出半分错来,怎的今日倒失了分寸呢?皇上以前被献王安插在身边的宫女刺杀过,并不喜宫女在身旁服侍,尤其是在御案前处理政事时,你也不是不知。怎么今日反而在太岁头上动起土来了?”
书影脸上闷闷:“我哪里敢惹得万岁爷动怒呢?只不过是心有不甘罢了。可怜我从前也是四品知府之女,论身世并不比玥宝仪差。怎料父亲一朝获罪,我沦落入掖庭为奴。想我也是有些琴棋书画在身的,容貌也比寻常宫女出挑不知多少。若我得了选秀进宫,‘玥宝仪’封了谁还不一定呢。”
宝彦顺着她的气儿道:“可不是呢。要论那位主儿,也没什么过人的出处,不过是容貌生得好些罢了。皇上宠爱也不过一时兴趣,要不然怎么能说冷落就冷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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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宫里长盛不衰从未受过磋磨的,还得数唐福宫的意贵妃。也不知是怎么个法子,忒得皇上皇后看重了,连太皇太后都疼爱有加呢。要真掰扯开来,指不定说前世修来的福分呢。”
宝彦听她此话大有自怨自艾之意,忍不住触想起自身的处境。
儿时听说书人讲那些寒门子弟青云直上,俊俏后生迎娶公主的故事,也不是没做过春秋大梦。可这一切,都随着父母为了一口饭吃将他卖进宫做了阉人为止了。
虽说旁的太监都羡慕他命好,得了大监李常德亲自调教。可各种好坏又岂是他们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