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宁含着笑意,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番。见其身着一袭女官官服,面上恭敬却不含惶色,温默中自含了一分毅色,仪容端庄谦谨毫无罅隙,难怪在这宫里种种计谋却仍为人留意。宋湘宁暗暗点了点头。
“莺时同绛茗轩常有来往,每每听她提起你,我便知道你是个有才干的。”
锦箨面上笑意浅浅,回道:“谢宝仪抬举,奴婢只是听着姑姑们的吩咐,做着分内之事罢了。”
宋湘宁笑意不减,轻轻睇了兰若一眼,见后者会意,她悠然言道:“今日传你来是有份差事要叫你做,却也不是什么大事。近来体胃不佳,忽而念及幼时在东昌府那里尝过的一道点心,唤作‘糖薄脆’。听闻你是鲁地人氏,不知这道家乡的美食,可会不会做?”
锦箨回道:“奴婢虽不敢言十之擅长,但定会尽心一试,为宝仪与龙裔献个口福。”
宋湘宁笑着点头,头顶的风筝似也怡然雀跃着渐渐飞向高处。兰若慢慢收了线往回牵着,才落到树梢高处,不料空中的线忽而断了,竟直直朝宋湘宁身上飞去!
兰若惊慌喊着,宋湘宁不及躲避,却有一道白影刹那飞过,擒了那断了线的纸鸢。
锦箨依旧稳稳立在地上,看着面前惊惶未定的主仆,直言冒犯谢罪。再抬眸时,目光却撞进了宋湘宁蝶翼下邃如冰下幽泉的清眸,方后觉大骇。
宋湘宁却蕴了一丝笑意柔声道:“适才你帮我躲过一劫,眼下到宫里坐坐吧,我自要谢你一番。”她的话绵软得似内承运库中上好的香云纱,却含了不容抗拒的威仪。
锦箨的眉心微拧了拧,俯身言是。
回到室中,银吊里放凉的燕窝雪梨羹温得正好,兰若给宋湘宁盛出,她用调羹舀了一匙,淡淡道:“你是听命于何人做事?竟难为他这般费心。”
她放下汤盏,扬唇笑了笑:“你可想好了再回。我若听着不像,立时便送了你到御前裁决。一个宫女,竟有功夫在身。东厂的提督和掌刑都不是吃素的,待安了个居心不轨的罪名,不只是你,还有你背后的人,那是诛十族都不为过。”
眸光轻轻掠过座下女子眼底的亢色,宋湘宁愈发柔了语气,缓声道:“其实也不必然。我的肚里怀着孩儿,是自上个孩子去了后上天回赐的福分,我敬畏不及,自然不愿他未出世时就见血伤了阴骘。无论是借女官之口传话给皇后,还是在六局中暗暗打点,都是为着我的好处。我并非那等恩将仇报之人,只是禁庭里险象环生,今日是沤珠槿艳,明日就是万劫不复。我一人不要紧,只是身上记挂着太多人的安危,不得不谨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