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宁的笑意带着些狡黠,她低了声略显神秘道:“这是我同孟太医商定的。我近来闭门不出,宫中又屡屡飘着艾香,只叫那些有些人听了去,直以为我这胎象不好,有滑胎之势呢。其实哪有什么艾叶,不过是香炉中添了几味东西,闻着像烧艾罢了,于孩子并不要紧。”
许清宜这才放了心,指尖朝她的手背上轻戳了戳,笑嗔道:“难为你想出这个心思,我方才可真真是要怕死了。也应当如此,宫里的诡计深沉,叫人不得不打起一万分的小心来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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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湘宁的目光幽幽噙了冷绝,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姐姐放心,从前是我少不经心,叫人乘了机会。如今幸得天意垂怜,叫我又有了此福分,我自千万呵护,不叫人得了手去。孩儿的仇尚未报,只要恶人逍遥一日,我便筹谋一日,必要了结此恨才罢。”
她的眼神忽而暗了暗:“姐姐知道么?即使无人动手,我那孩子也未必留得住。”
许清宜一怔:“此话怎说?”
宋湘宁顿了顿,想起去年初秋刚查出怀孕时的模样,那时只觉欢喜,却不知身子早藏了隐患。她的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榻边,眼底的冷意蒙上些许伤色:“上次怀相初显时,我总觉腰酸得厉害,夜里起夜频繁,偶尔小腹还隐隐坠痛,可那时太医只说‘胎气不稳是孕中常情,只待足了三月便好’。谁知未及胎气大稳,便落了红。
“今岁开春时,兰若记着我月信不对,我便忙请了孟太医来看,竟是又有了孕了。他诊过却问我是否有腰酸不止、孕中漏红的前兆,又问我初潮的时日。而后便言我年方十五时初孕,天癸初至不过两载,冲任二脉本就未充。前次胎元着床时,偏落在胞宫左侧偏隅,而那处气血本就微薄,又兼娘娘当时胞宫有隐瘀,胎元等于扎在了‘薄土’上。即便无人下药,胎元也难扎根,顶多撑到腊月,怕是也保不住。若是强用药吊着,只怕要母子俱损。”
许清宜听得心惊,颇为愕然:“那时为你安胎的齐太医竟一点未察觉吗?”
宋湘宁的黛眉深深垂了下去,摇了摇头:“那时我脉相已显细弱,隐有胎漏之兆,只是那点隐血却被下药的症状盖了,连我自己都未当心。”
她的声音颤了颤:“可后来孟太医又说,前次小产虽是横祸,却也疏泄了胞宫的瘀滞,气血反而通了些。如今这胎着床在胞宫正位,近来又用汤药补了冲任,气血能养到胎元,只要静养,安稳度孕并无大碍。”
宋湘宁眼底有泪意生出,她忙拈帕子抹了泪珠,哀戚道:“姐姐你听,连太医都说,我和第一个孩子缘分浅。可我总还想起他,那时的我真的好生欢喜,给他绣了不少肚兜与虎头鞋,便是如今还压在箱底。”
许清宜温和的容色下含着不忍,却知不能再添了她伤心,遂忍泪握住她的手,融融的温存暖着她带着凉意的指尖:“都过去了,你如今怀着的,我们都会尽心尽力好好护着。孩子与母亲心意相联,你在这儿垂泪,只怕腹中的孩儿也要难过了。”
宋湘宁思及前尘,难免哀容戚音了一阵。伤怀半晌,她正了容仪,讲这些日所忆所疑之事说了来:“许姐姐,当初为我孕时安诊的齐太医是皇上亲自派过来的。想来他既得皇上看重,便不是庸碌无为之辈。若说是她们的手段阴私,齐太医在宫里也已年过半百,怎么会一点迹象也未留心到?”
许清宜的目光凝住,声色却是出奇的平静,似是同她想到了一处:“你怀疑是谁?但齐太医是皇上倚重的人,何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买通了他?”
宋湘宁轻笑:“是啊,在这宫里有谁敢左右皇上的人呢?”她说着,却又怔忡叹息了一声,“可若真是她,这次又为何要亲自派人为我安胎呢?却实在是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