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静妧抚着鬓边垂下的流苏,语气悠然:“今个皇兄才叫了人给宜华宫的后苑载上了朗朗一片湘妃竹,与皇兄对姐姐的恩宠相比,内庭的这些巴结自然就算不得什么了。姐姐先别急着驳我,我可记得皇兄曾亲口赞姐姐心性高洁,不爱暄妍玉蕊,独爱霜姿轻筠,真真与众人不同。底下的宫人想讨姐姐的欢心,却不知并没讨到点子上。说来还是皇兄通姐姐心心相印,非比常人可及。”
宋湘元拈着绢花的指尖颤了颤,一时竟停住了。而宋湘宁听萧静妧此言,温然笑道:“他们也是有心为着我好,何必打趣。”
说罢唤了一声“篱落”,道:“你去小厨房瞧一瞧雪藕丹枣羹好了没?若熬好了便端过来,节下日渐冷了,给公主和夫人暖暖身子。”
篱落答应着去了。宋湘宁方道:“你才说的话虽是顽笑,有一句却叫我想起一桩事来。”她笑对宋湘元道:“适才皇上来这里坐时,说本宫与皇上日日朝夕相处,倒叫姐姐同姐夫两相分离,可见不好。虽说本宫顾念与姐姐的姐妹之情,却不能不想着姐姐与姐夫的夫妻之分。如今本宫又出了双月,溟儿也有嬷嬷们照顾着,姐姐也尽可安心了。想来姐夫与燕子在家中不知要怎样牵肠挂肚姐姐呢。”
宋湘元凝眸望向她,见她音容悦然看不出任何分辨,随扯了扯唇角:“臣妇多谢皇上与娘娘恩典体恤。”
自入了秋起,淑妃便一直有些懒懒的。起先也未当心,只以为是气候寒凝而致气血滞缓,故而多生困倦。不料自渐渐经期也不大来了,这才微有些慌神,忙叫了院使来瞧。幸而并不算什么大的症候,只是时序更迭间摄养失宜,加之秋燥伤津又情志不遂,肝气郁结,才相搏为病。
这日卫昭仪来璟元宫看望淑妃,正逢皇帝方去,见淑妃的脸色较往日红润些,遂笑道:“《黄帝内经》上说‘秋冬养阴,无扰乎阳’,凉邪盛时易使脏腑受侵,可如今皇上来看了娘娘,自有龙阳之气镇住阴祟,臣妾瞧着娘娘的面上好了大半。若往后皇上再来几次,只怕娘娘的玉体早便康健如常了,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得用呢。”
淑妃自然舒心,叫她坐了下,又吩咐梅纨上茶。
卫昭仪微一回首,身后的宫女便将手中的东西呈了上来,她笑道:“这是家父托人送来宫里的,说是因生于深山洞隙之中,得地底阴寒紫气滋养,所以比那些高丽参辽参之流更为滋阴清补些。臣妾看太医署用药时为求稳多用温补之类。但臣妾思来娘娘此病,虽源于风寒不假,而今邪热郁结于肺,耗伤阴液,才会这般干咳不止、五心烦热。这紫参性凉,味甘微苦,正合清补,能润肺降火,滋阴生津,又不像其他凉药那般伤及中气,想来也能为娘娘早日安好尽些裨益。臣妾知道皇上看重娘娘,必然不缺好东西,只是略表心意罢了。若娘娘吃着有益自然好,若是无益,这东西得入了娘娘的口中,也是它的福气。”
淑妃倚在靠枕上,由着宫女蘸了薄荷清油给她揉着太阳穴,慵慵道:“妹妹有心了,心里还记挂着本宫的福气。全不似有些人行巫邪之术,要折了本宫的寿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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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昭仪会心一笑:“听闻民间有句俗语‘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那等祸乱后宫的阴邪小人,自有老天收了她去,不必脏了娘娘的手。”
“本宫近来虽抱病不出,倒也听到几句风声,说是皇后的妹妹要入宫侍疾。你可知道么?”淑妃忽而问道。
卫昭仪端起茶盏,嗤了一声:“皇后眼看要不行了,虞家生怕没人保住他们一家子的荣华富贵,所以才要费这些心思。哪里像娘娘母家在朝中如日中天,何曾要靠宫里的女儿家费心费力。他们不嫌汗颜,做出此举也不足为奇了。”
淑妃拧了拧眉,声音亦含了不屑:“保住家族富贵倒还好说,只怕他们是对后位存着心思,谋求下一个太子之位。宋时有一门父子三词客,难不成我朝要来个一门姑侄三皇后吗?”
卫昭仪描得精细的远山眉轻轻一挑,颇有些轻蔑之意:“有这个心想着,殊不知还有没有那个命呢。皇上与太皇太后又不是心慈手软之人,岂由得他们胡来?那虞姑娘如今不过是进宫侍疾,焉能就成了皇上的妃嫔了?”
淑妃冷冷一笑:“皇上虽与皇后情分未必如何,但面子总归是顾及着,况且她才丧了爱子,又卧病不起,有她在其中周旋着,皇上便是不即刻应下,也必定软了几分心肠了。更何况,”她神思怠怠地半闭上眼,“皇上心里总是念着早逝的宸安皇后。因未得机会尽孝,怕对虞家是存了些弥补的心思。一如昔年北宋仁宗对其母李宸妃含愧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