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听雪轩,冰窖里的火种

老管事引着路,脚步无声,像一抹飘在王府幽深回廊里的影子。苏明月拖着虚软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心口玉佩那诡异的“沙沙”声和冰冷的渴望意念已经消失,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濒临崩溃下的幻觉。但老管事腰间那个深褐色锦囊的影子,却像烙印般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穿过几重月洞门,越走越偏。灯火稀疏,寒风呼啸着从回廊尽头灌入,卷起地上的残雪枯叶,打在脸上如同细小的冰刀。四周的屋宇越来越低矮陈旧,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经年累月的、无人居住的潮湿霉味。

终于,老管事在一处被枯藤败叶几乎完全覆盖的破旧小院门前停下。院门是两扇歪斜的、漆皮剥落的木门,门楣上挂着一块同样斑驳的匾额,依稀能辨出三个褪了色的字——听雪轩。

“王妃,到了。” 老管事的声音平板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他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一股更加浓重刺鼻的霉味混合着尘土气息扑面而来,呛得苏明月一阵咳嗽。

院内景象比院门更显荒凉破败。几间厢房黑黢黢地杵在夜色里,窗纸破损了大半,如同怪兽空洞的眼眶。院子里杂草丛生,几株枯死的梅树扭曲着枝干,在寒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积雪无人清扫,堆积在角落,冻得发黑发硬。整个小院死气沉沉,比苏府那间破屋还不如,更像是一座被遗忘的坟墓。

“王爷吩咐,王妃日后便住在此处。” 老管事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动作敷衍至极,“府中规矩,王妃份例自有定数,稍后会有人送来。若无要事,王妃还是安守本分,莫要随意走动,以免…冲撞了贵人。” 最后一句,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说完,他不再看苏明月一眼,转身便走,身影迅速消失在回廊的黑暗里,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上这里的晦气。

偌大的、死寂的听雪轩,只剩下苏明月一个人,站在冰冷刺骨的寒风中。

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被这破败荒凉的环境碾得粉碎。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这里,就是她未来安身立命的“囚笼”?比苏府后院更冰冷,比乱葬岗更死寂!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推开正屋那扇摇摇欲坠的门。一股更加浓郁的、混杂着尘土、霉味和老鼠屎尿的恶臭扑面而来。屋内没有点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惨淡月光,勉强能看清轮廓。桌椅歪斜,布满灰尘。床榻上挂着的帐幔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上面布满大片的霉斑和蛛网。唯一一张还算完整的桌子缺了条腿,用几块破砖头垫着。

更让她浑身发冷的是屋内的温度。外面已是滴水成冰,屋内却比外面更冷!寒气仿佛是从地底、从墙壁的每一个缝隙里钻出来,丝丝缕缕地渗透骨髓。她呼出的气息瞬间变成白雾。

“份例自有定数?” 苏明月冷笑一声,声音在空荡冰冷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凄凉。她摸索着走到床榻边,伸手去摸床上的被褥——入手一片冰冷湿滑!那被褥不知多久没晒过,又冷又硬,还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潮气,简直和刚从水里捞出来差不多!

她不死心,又去墙角查看。那里放着一个半旧的炭盆,里面空空如也。旁边一个小筐里倒是堆着些黑乎乎的东西。她伸手一抓——是炭!但入手的感觉却不对,潮湿、松散,还带着一股刺鼻的霉味!这根本就是些受潮发霉、完全无法点燃的废炭!

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不是冻的,是心寒!

好一个靖王府!好一个“保我性命无虞”!这哪里是安置王妃?分明是想让她悄无声息地冻死、病死在这座冰窟里!张氏和苏明玉想让她死,这靖王府,又何尝不是另一个虎口狼窝?

愤怒和冰冷的绝望交织在一起,如同毒藤般勒紧了她的心脏。她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地上,身体因为寒冷和虚弱而无法控制地颤抖。袖中空空,那把唯一的餐刀已经留在了那座冰冷的大殿里。心口的玉佩沉寂无声,仿佛刚才的异动从未发生。在这绝境之中,她似乎真的只剩下等死一条路?

不!

林晚星的灵魂在绝望的冰层下发出不甘的嘶吼!她穿越而来,不是为了在这冰窟里悄无声息地腐烂!她赌赢了替嫁,不是为了换来另一种更屈辱的死亡方式!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一股狠劲支撑着她,猛地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她不能坐以待毙!她需要火!需要热!需要食物!她开始在昏暗冰冷的屋子里摸索,像一个溺水者寻找浮木。

屋角,屋后,破败的橱柜…她翻遍了每一个角落,除了灰尘蛛网和几只受惊逃窜的耗子,一无所获。王府的下人显然“遗忘”了这里太久,连一点能用的东西都没留下。绝望感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上。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硬扛着寒冷熬过这一夜时,她的脚无意中踢到了厨房门口一堆被破草席覆盖的杂物。

哗啦一声,草席滑落,露出下面一个蒙着厚厚灰尘、歪倒的旧灶台!灶膛口黑黢黢的,显然已经废弃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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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台!

苏明月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火种!

有灶台,就意味着有生火的可能!哪怕只有一点点火星,也能带来一丝暖意!

她立刻扑过去,不顾灰尘脏污,开始清理灶膛。里面堆积着厚厚的草木灰和不知名的垃圾。她用冻得通红僵硬的手指,一点点往外掏。冰冷的灰烬沾满了她的手指、衣袖,呛人的灰尘让她咳嗽不止,但她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