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月悬着的心,终于重重地落回肚子里一半。至少,毒不死人,也没被当场问罪。
萧景珩不再言语。他转身,玄色的袍角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迈步就欲离开这充满异味的破败小院。墨尘立刻跟上。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金属撞击声,突兀地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响起!
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顿!
苏明月的目光下意识地循声望去。只见在萧景珩刚才站立的地方,一枚半个巴掌大小、通体暗金色、造型古朴厚重的令牌,正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显然是从他袖中滑落的!
那令牌形制奇特,非龙非虎,却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威严。令牌中央,阳刻着四个苍劲有力、铁画银钩的篆字——“朔北军粮”!
朔北军粮令?!
苏明月的心猛地一缩!这绝对是至关重要的东西!掌管着北境前线数十万将士的粮草命脉!怎么会从他身上掉出来?是刚才喝汤时动作太大?
萧景珩的脚步也停住了。他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扫过地上那枚金令,又抬起眼,如同鹰隼般锐利地锁定苏明月。那眼神里,瞬间凝聚起比之前更加危险、更加深沉的寒芒!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巨大压力再次笼罩了整个庭院!
墨尘更是瞬间绷紧了身体,手再次按上刀柄,眼神如同淬毒的利箭,死死钉在苏明月身上!仿佛只要她敢动一下,立刻就会血溅当场!
空气瞬间凝固!比刚才更加凶险!捡?还是不捡?这枚金令,此刻无异于一个烫得能烙穿手掌的烙铁!一个处理不好,窥探军机的罪名立刻就能坐实!
苏明月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冻僵了。她僵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大脑飞速运转,却是一片空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奴婢该死!奴婢来迟了!”
一个带着哭腔、惊慌失措的声音猛地打破了死寂!只见青黛那瘦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歪斜的院门口,她像是刚刚跑过来,小脸煞白,气喘吁吁,看到院中的情景,尤其是地上那枚金令和剑拔弩张的气氛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王爷恕罪!王妃恕罪!奴婢…奴婢方才去取王妃的份例炭火了…回来晚了…”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身体抖得像筛糠,头死死地磕在冰冷的雪地里。
青黛的出现,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庭院里紧绷到极致的气氛,也暂时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萧景珩冰冷的眸光扫过跪地发抖的青黛,又落回苏明月身上,最后定格在地面那枚金令上。他并未立刻弯腰去捡,只是对墨尘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墨尘会意,如同鬼魅般瞬间上前,动作迅捷无声地弯腰,将地上那枚暗金色的“朔北军粮令”捡起,仔细拂去上面沾染的细微尘土,双手恭敬地递还给萧景珩。
萧景珩接过令牌,冰冷的指尖在金令上那四个铁画银钩的篆字上缓缓摩挲了一下,眼神深不见底。他没有再看苏明月,也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青黛,将令牌收回袖中,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听雪轩。墨尘紧随其后。
沉重的脚步声迅速远去,消失在寒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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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彻底消失,苏明月才如同虚脱般,腿一软,靠在了冰冷的门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又一次…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主子!您…您没事吧?” 青黛这才敢抬起头,连滚爬爬地冲到苏明月身边,带着哭腔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脸上是真切的担忧和后怕,“吓死奴婢了…王爷他…他…”
“我没事…” 苏明月摆摆手,声音虚弱。她看着青黛那张惊魂未定、满是泪痕的小脸,心中五味杂陈。刚才若非青黛突然出现搅乱了局面,吸引了注意力,后果不堪设想。这丫头,到底是真莽撞,还是…又一次的“巧合”?
“炭火…奴婢拿来了…” 青黛抹了把眼泪,想起正事,连忙将怀里一直紧紧抱着的一个小布包塞给苏明月,里面是几块干燥的好炭。“奴婢怕份例不够用…偷偷多拿了两块…”
“辛苦你了。” 苏明月接过炭,感受着那点微弱的暖意,心中微暖。无论青黛身份如何,至少此刻的关心是真实的。
“奴婢伺候您进去歇着吧,外面冷…” 青黛搀扶着苏明月,小心翼翼地往厨房里走。
回到相对温暖的厨房,灶膛里的火依旧稳定地燃烧着。苏明月坐在铺着玄色大氅的干草堆上,疲惫地靠着冰冷的墙壁。青黛手脚麻利地将新拿来的炭添进灶膛,火光跳跃,带来更多暖意。
“主子,您刚才给王爷喝的…是什么呀?那味道…好香…又好冲…” 青黛一边拨弄着炭火,一边忍不住小声问道,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还偷偷咽了下口水。
“一点…驱寒的东西罢了。” 苏明月含糊地应道,不想多谈。她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和劫后余生的疲惫。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闪过那枚暗金色的“朔北军粮令”,还有萧景珩摩挲令牌时那深不可测的眼神…这东西,为什么会从他袖中滑落?是意外?还是…某种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