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淬毒的冷箭来得太快,太刁钻,几乎是掐着萧景珩心神剧震、防备最弱的瞬间,自窗外黑暗处无声袭来,直取后心!
若在平日,这等偷袭绝难近他身前三尺。但此刻,旧伤未愈,内力耗损,加之怀中人那石破天惊的指控如同冰水灌顶,让他出现了刹那的僵滞与失神。
死亡的寒意已然触及袍服!
千钧一发之际,沙场淬炼出的本能超越了思考。萧景珩抱着苏明月猛地向侧方旋身,同时体内残存内力轰然爆发,形成一道微薄却至关重要的护体气劲!
“嗤——!”
箭矢终究未能完全避开,狠狠撕裂了他左臂外侧的皮肉,带出一溜血珠,而后深深钉入对面的木墙之上,尾羽兀自剧烈颤抖!伤口处传来的并非纯粹锐痛,还夹杂着一丝诡异的麻痒——箭上有毒!
几乎是同时,窗外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讶异的“咦?”声,似乎偷袭者也没料到这必杀一击竟会落空。
萧景珩眼底瞬间猩红一片,那不是伤痛所致,而是被彻底激怒的、属于“阎王”的嗜血杀意!他轻轻将因剧毒和幻觉再次陷入昏迷的苏明月放回床上,动作甚至算得上轻柔,但转过身面向窗口时,整个人已化作一尊来自地狱的杀神。
他甚至没有去看流血的左臂,身形一动,已如鬼魅般掠出窗外!
月光下,只见一道瘦小的黑影正急速向林间遁去,轻功极高,落地无声。
想跑?
萧景珩唇边勾起一抹冰冷残酷的弧度,足尖猛地蹬地,身形如离弦之箭急追而去!左臂伤口的麻痒感正在迅速扩散,但他浑不在意,内力疯狂运转,将那毒素强行压制在左臂范围内,速度竟丝毫不减!
两人一前一后,在月光下的密林中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追逐。前面那瘦小身影显然极其擅长隐匿与遁逃,不断利用树木阴影曲折变向,偶尔反手射出几枚喂毒的暗器,角度狠辣刁钻。
但盛怒之下的靖王,远比任何暗器都要可怕。他不再顾忌伤势,不再节省内力,眼中只有那个必须撕碎的目标!软剑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精准地磕飞所有暗器,剑光过处,枝叶纷飞,在地面留下道道深痕。
距离在急速拉近!
那瘦小偷袭者显然也意识到逃不掉,猛地停在一处稍微开阔的林间空地,转过身,竟是一个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小眼的侏儒。他手中握着一对奇形的短叉,哑声道:“靖王殿下,好俊的功夫!中了我的‘跗骨蛆’,还能追这么紧!”
“跗骨蛆?”萧景珩停下脚步,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狄戎五毒叟的独门秘毒,看来本王今日运气不错,能宰了你这老耗子的亲传弟子。”
侏儒瞳孔一缩,似乎惊讶于对方一眼看穿自己来历,随即怪笑:“嘿嘿,殿下见识不凡!可惜,毒已入血,你越是运功,死得越快!不如乖乖让老子带走那女人,或许还能给你个痛快!”
“废话真多。”萧景珩懒得再费唇舌,剑光一闪,直刺而去!速度快到极致!
侏儒尖叫一声,双叉舞动,试图格挡。但他显然低估了盛怒状态下靖王的恐怖实力!
“锵!咔嚓!”
仅仅三招!第一招,软剑震开双叉;第二招,剑锋削断他右腕;第三招,冰冷的剑尖已精准地点在他的咽喉之上!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侏儒脸上的得意和狠辣瞬间化为惊骇与绝望,手腕断裂处鲜血喷涌,他颤声道:“你…你怎么可能…”
“说,”萧景珩剑尖微送,刺破皮肤,渗出血珠,“谁派你来的?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这里?”他必须问清还有多少追兵。
侏儒眼珠乱转,显然还想耍花样。
萧景珩没了耐心,剑尖向下一划,直接挑断了他左脚筋!
“啊——!”侏儒发出凄厉惨叫,瘫倒在地,“我说!我说!是…是大祭司直接下的令!‘影’大人失败的消息传回,大祭司动用了埋在附近的暗钉…就…就我们这一队…‘影’大人带一队,我…我带一队…分头找…碰运气…”
“大祭司现在何处?”
“不…不知道…大祭司行踪莫测…只通过信鸽联络…”
“还有何计划?”
“…好…好像…要…要在北境…搞…搞大事…具体…小的真不知道…啊!”
剑光再闪,侏儒的惨叫戛然而止,喉咙处多了一道血线,彻底没了声息。
萧景珩面无表情地收回剑,看都未看地上的尸体一眼。左臂的麻痒感已经转为针刺般的剧痛,并且开始向肩部蔓延。“跗骨蛆”果然名不虚传,如蛆附骨,不断侵蚀内力与血肉。
他迅速点了几处臂上大穴,强行延缓毒素扩散,然后毫不迟疑地转身,以最快速度返回木屋。
屋内的血腥味更加浓重了。苏明月依旧昏迷在床上,脸色潮红未退,呼吸急促,显然“虎狼散”和“跗骨蛆”的双重毒素正在她体内产生着不可知的冲突。
此地绝不能留!刚才的打斗和惨叫很可能已经惊动了更远处的敌人。
小主,
必须立刻走!
萧景珩撕下衣摆,草草包扎了自己流血的手臂,然后一把将苏明月连人带袍子抱起,冲出木屋,毫不犹豫地向着山林更深处、更崎岖难行的方向掠去。
他必须找到一个绝对安全、能让他暂时逼毒疗伤的地方。否则,不等追兵到来,他自己就可能先倒下。
夜色浓重,山风渐起,吹在身上带着刺骨的寒意。怀中的苏明月似乎感受到了冷,无意识地向他怀里缩了缩,寻求着温暖来源。
萧景珩低头看了一眼她依赖的姿势,手臂收得更紧,速度再次提升。
不知奔行了多久,翻过几个陡坡,天空忽然飘下了细碎的雪花,继而迅速变大,转眼间就变成了鹅毛大雪。狂风卷着雪片,能见度急剧下降,山林很快披上了一层银白。
这场不期而至的暴雪,虽然加剧了行路的艰难和寒冷,却也有效地掩盖了他们的踪迹。
终于,在一处近乎垂直的山壁下,萧景珩发现了一个被枯藤和积雪半掩着的、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狭窄山洞。洞口隐蔽,易守难攻。
他谨慎地探查了洞内,确认并无野兽或其他危险后,才抱着苏明月钻了进去。
山洞不深,但足以遮挡风雪。里面干燥了许多,只有一些枯草和碎石。
萧景珩将苏明月小心地放在最里面的干草堆上,自己则踉跄一步,靠坐在洞壁边,额头上已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嘴唇也隐隐发紫。“跗骨蛆”的毒素正在加速蔓延,左臂几乎完全麻木。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运起内力,尝试逼毒。
然而,这“跗骨蛆”极为刁钻,内力越是逼迫,反而越是活跃,如同真正的蛆虫般往经脉深处钻去!剧痛阵阵袭来,让他几乎难以维持坐姿。
而另一边,苏明月的情况同样不妙。“虎狼散”的药效似乎在退去,高烧有复起的迹象,加之可能受寒,她开始瑟瑟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冷…好冷…”她蜷缩成一团,意识模糊地呓语,“妈妈…空调坏了…交不起电费…”
又是那些他听不懂的胡话。但其中的脆弱与寒冷是如此真实。
萧景珩睁开眼,看着她在黑暗中冷得发抖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不断恶化伤势和这冰窖般的山洞。
沉默如同实质,压在山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