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听雪轩院内的桂花已过了最盛的时节,只余几缕残香固执地萦绕在空气里。苏明月在萧景珩那近乎苛刻的“监护”下,每日仅有的一炷香放风时间,成了她唯一能短暂触碰“自由”的珍贵时刻。虽然活动范围依旧被圈定在方寸院落,虽然身边那人紧张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黏在身上,但能脚踏实地,感受微风拂面,已让她心中的郁结疏散不少。
然而,身体上的禁锢稍得缓解,另一种更为磨人的不适,却开始悄然袭来。
这日午后,苏明月恹恹地靠在软榻上,看着青黛端来的、照例是精心烹制、营养均衡却口味清淡的午膳——一盅炖得奶白的鱼汤,几碟清炒时蔬,一碟剔除了所有肥腻、只余精瘦的肉糜,还有一小碗熬得烂熟的粳米粥。若是平日,她或许还能勉强用些,但此刻,看着这些寡淡的菜色,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头。
“呕……”她猛地侧过头,捂住嘴,一阵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觉得胸口憋闷得厉害,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王妃!”青黛吓了一跳,连忙放下食盘,上前轻拍她的后背。
外间正在批阅公文的萧景珩听到动静,几乎是瞬间就闪了进来,脸上写满了紧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他几步跨到榻前,蹲下身,握住苏明月冰凉的手,目光急切地在她脸上逡巡。
苏明月缓过一口气,无力地摇了摇头,脸色有些发白:“没……就是突然有些反胃,闻不得油腥气。”
萧景珩眉头紧锁,立刻扬声唤人去请玄婆婆。他又看了一眼那桌膳食,沉声道:“把这些撤下去,换些清淡爽口的来。”
厨房很快重新送来了清粥小菜,甚至特意做了些酸甜口的蜜渍山楂糕。苏明月勉强吃了几口粥,那山楂糕倒是合了她此刻的胃口,吃了两块,那股烦恶之感似乎被压下去些许。
玄婆婆赶来诊脉后,确认这只是孕早期常见的害口症状,嘱咐饮食上尽量顺应孕妇口味,少食多餐,避免油腻腥膻即可。
萧景珩这才稍稍放心,但看着苏明月依旧没什么精神的模样,心头那根弦依旧绷得紧紧的。
接下来的几日,苏明月的害口症状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有加剧的趋势。她对平日喜爱的菜肴兴致缺缺,甚至闻到某些气味就会引发干呕。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下巴尖了,眼眶下也泛起了淡淡的青黑。
萧景珩看在眼里,急在心头。王府厨房变着花样地准备膳食,从江南的精致小点到北地的风味小吃,从山珍到海味,几乎将天下美食都搜罗了一遍,却始终难以勾起苏明月的食欲。她最多勉强尝一两口,便摇头推开。
这日深夜,苏明月又从一阵强烈的恶心感中惊醒,趴在床沿干呕了许久,只觉得喉咙火烧火燎,胃里空落落地抽搐着。萧景珩被她惊醒,立刻起身为她拍背顺气,递上温水,看着她苍白憔悴的小脸,心疼得无以复加。
“想吃什么?告诉我,无论什么,我立刻让人去弄。”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只要能让她舒服一点,哪怕是要天上的月亮,他此刻也会想法子去摘。
苏明月靠在他怀里,浑身脱力,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样东西——酸辣粉。那滚烫的、泛着红油的汤汁,那滑溜筋道的红薯粉,那炸得酥脆的花生和豆子,还有那令人食欲大动的酸辣滋味……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简单却酣畅淋漓的味道。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野草般疯长,强烈到几乎压过了身体的不适。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虚弱却带着清晰的渴望:“我……我想吃酸辣粉。”
“酸辣粉?”萧景珩愣了一下,这是个他从未听过的词。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好,我这就让厨房做。”他立刻唤来值夜的侍女,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