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苏明月握紧了他的手,目光沉静地看向他,“但你的身体呢?玄婆婆的话,你可还记得?摄政王……那是要将你架在火上烤。如今朝局看似平稳,实则暗潮汹涌,新旧势力必将有一番激烈交锋。你坐在那个位置上,便是所有明枪暗箭的靶子。”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们……我们好不容易才活下来。慕辰和念晚还那么小……景珩,我害怕。”
最后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重锤砸在萧景珩心上。他从未听过她如此直白地示弱。他反手紧紧握住她微颤的手指,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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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何尝不怕?怕自己这残破之躯护不住妻儿,怕那无休止的权谋争斗会再次将她卷入险境。那场几乎失去她的噩梦,至今仍让他心悸。
“我明白。”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胸腔内传来隐隐的闷痛,“但先帝骤然驾崩,景宸年少,若无人扶持,只怕这江山……我萧家世代忠良,守护大胤,是刻在骨子里的责任。”
责任。
这两个字,如同最坚固的锁链,束缚了他半生。
苏明月沉默了片刻,没有与他争辩责任与大义。她只是轻轻将头靠在他未受伤的手臂旁,低声道:“三日后,登基大典。届时,朝堂之上,必见分晓。无论如何,我和你一起。”
三日转瞬即逝。
新帝登基大典,虽因国丧期间一切从简,但依然庄严肃穆。百官身着朝服,于太极殿前广场肃立。
萧景珩强撑着病体,穿戴亲王冠服,出席了典礼。他脸色苍白,步伐虽竭力维持平稳,但微微急促的呼吸和需要内侍偶尔虚扶一下的动作,依旧泄露了他的虚弱。苏明月则以身体未愈为由,并未出席,留在府中。
典礼过程繁复而漫长。当年轻的萧景宸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着玄色冕服,一步步走上那至高无上的御座,接受百官朝拜时,阳光洒在他尚且稚嫩却努力做出威严姿态的脸上,象征着大胤王朝迎来了新的时代。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中,萧景珩随着众人躬身下拜,胸口却因这简单的动作传来一阵闷痛与眩晕,他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大典过后,便是新朝第一次大朝会。
果然,如同预料的那般,朝会刚一开始,关于权力分配的暗流便汹涌而至。
以新任吏部尚书(原太子太傅一系)为首的“帝党”,率先出列,慷慨陈词,言及新帝年少,宜设摄政王辅佐朝政,而靖王萧景珩战功赫赫,德高望重,乃不二人选。此议一出,立刻得到不少新晋官员和部分清流的附和。
然而,以几位宗室老亲王和部分门阀世家代表为首的“守旧派”则提出了异议。他们或明或暗地指出靖王身体堪忧,恐难当重任,或迂回地建议可采用“辅政大臣会议”制度,分散权力,相互制衡。
朝堂之上,顿时争论不休。表面上是为国举贤,实则关乎未来朝堂的话语权归属。
萧景珩静立在武将班首,垂眸不语,仿佛周遭的争论与他无关。只有离得近的官员,才能看到他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抖的指尖,显示他正在承受着巨大的身体痛苦与精神压力。
高坐于龙椅之上的新帝萧景宸,面色平静地听着下方的争论,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椅扶手。他的目光,几次掠过下方那道挺拔却难掩脆弱的身影,眼神复杂。
最终,在一片嘈杂声中,新帝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沉稳:
“众卿所言,皆有道理。皇叔为国操劳,以致沉疴,朕心甚忧。摄政王之议,关系国本,不可轻率。”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萧景珩身上,“然,国事繁重,朕初登大宝,确需长者扶持。今日暂且不议,容后再决。”
他没有当场任命,也没有彻底否决,而是将悬念留了下来。
这看似体贴的“容后再决”,实则将萧景珩和他背后的靖王府,更紧地推向了风暴眼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