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隔离屏障像一堵无形的墙,将生死隔成两个世界。掌心紧贴着光滑的玻璃,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却丝毫感觉不到内里的温度。视线穿透那层幽蓝的光晕,贪婪地锁在无菌舱内那个静卧的身影上。贾瑛的脸庞被呼吸面罩覆盖了大半,只露出紧闭的双眼和英挺却毫无血色的轮廓。那曾经燃烧着紫金烈焰、盛满了复杂情愫的琥珀色眸子,此刻沉沉地闭着,仿佛永远不会再睁开。胸前的莲花烙印黯淡如死灰,一道狰狞的裂痕贯穿其上,如同他破碎的生命之火。左臂被剧毒侵蚀的皮肤呈现出枯木般的紫黑,轻轻搭在洁白的床单上,刺目得让人心碎。
心电图屏幕上,那根代表他生命的线条微弱得如同风中蛛丝,每一次几乎难以察觉的起伏,都像在我心脏上狠狠剜下一刀。每一次微弱的搏动后,那线条都会更加微弱地滑向一片死寂的平直,仿佛下一次,就是永恒的终点。
“瑛…哥哥…” 一声破碎的呜咽不受控制地溢出喉咙,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在这绝望的凝视里,时间不再是分秒,而是他心跳间隙那令人窒息的漫长空白。那个在冰冷手术台上恐惧颤抖的少年,那个在月下竹影中无声许下“甘愿”的身影,那个在烈火焚园时绝望守护的剪影,那个在崩塌通道中用脊梁骨为我撑开生路的傻子……他所有的样子在我脑中疯狂闪回,最终都定格在暗门关闭前,那双穿透生死、盛满了深沉不舍与刻骨柔情的眼眸。
“栖梧…这条命…这条锁链…终究…没能护你周全…” “别让我…最后这点用处…都成了笑话…”
不!不笑话!一点都不是笑话! 心如刀绞!痛得无法呼吸!我猛地将滚烫的额头抵在冰冷的隔离屏障上,仿佛这样就能离他更近一点,就能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他一丝!泪水汹涌而下,在玻璃上蜿蜒出冰冷的水痕。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搭在了我剧烈颤抖的肩膀上。
我猛地一震,抬起泪眼模糊的脸。 是薛宝钗。她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身侧,同样的一身墨绿色劲装,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如同冰雪雕琢。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眸此刻也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目光同样穿透玻璃,久久地、沉沉地落在贾瑛毫无知觉的脸上。那眼神里翻涌着的心痛、不甘、挣扎,甚至一丝绝望,竟与我的如出一辙!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那枚被她亲手挂在腰间令牌匣上的古朴青铜令牌——“金玉令”上。王家的信物,薛家的筹码,曾经承载着她步步为营的野心和对“金玉良缘”的执着期盼。此刻,那冰冷的青铜在她指腹下无声摩挲,仿佛重逾千斤。一抹极其苦涩、如同饮鸩止渴般的笑意,无声地浮现在她褪尽血色的唇边。
“机关算尽太聪明…” 她低低地、近乎呓语般吐出半句,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刻骨的苍凉。后半句湮灭在唇齿间,但那未尽之意,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原来算尽一切,也算不过天意弄人,算不过一颗早已交付却注定无望的心。她轻轻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洗尽铅华般的、带着悲壮的决绝。
“时间到了。” 铁浮屠冰冷的合成音如同丧钟,在死寂的医疗舱内骤然敲响。
我和薛宝钗同时一震!倏然转头!
那个覆盖着漆黑装甲、如同亘古魔神般的巨大身影矗立在舱门口,银灰色的冰冷面具反射着无情的光。电子眼中幽蓝的数据流疯狂滚动,锁定着我们。
“行动指令:确认。” 毫无情感的金属音调。
薛宝钗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犹豫与软弱都压入肺腑深处。她挺直了单薄的脊背,手稳稳地按在了腰间的金玉令上,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对着铁浮屠,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隔离舱内的贾瑛,无声地传递着告别与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