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擎心里清楚,这玩意儿就是后世所谓的老满文,或者叫“无圈点满文”。
他记得,这文字是努尔哈赤在快统一女真各部,
急着要建国称汗的前夕,也就是万历二十七年,
下令让手下两个叫额尔德尼和噶盖的文臣,照着蒙古文的字母样子,硬凑出来的。
“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钟擎暗自嗤笑,
“为了急着摆脱对蒙古文和汉文的依赖,
好显得自己像个正经政权,仓促搞出来的东西,能好到哪儿去?”
他尤其看不上这文字最大的毛病,
好多字母长得几乎一个样,全靠猜上下文才能知道到底念什么。
就这么个简陋粗糙、连记录自己语言都费劲的文字体系,
那奴酋居然还妄想用它来翻译《三国演义》,学习其中的权谋兵法?
“字都认不全,意思都整不明白,能学个什么?
怕不是越学越歪,画皮难画骨。”
钟擎觉得,这恰恰暴露了努尔哈赤及其政权那种急功近利、底蕴浅薄的本色。
一套连记录政令、传播文化都磕磕绊绊的文字,
又能承载多少真正的智慧?
不过是沐猴而冠,装点门面罢了。
想到这里,他越发觉得,自己炮制的那篇《讨奴酋七大罪檄》,
不仅要揭其暴行,更要从根子上剥掉其任何可能披上的“合法”或“文明”外衣。
连自己的文字都如此粗陋不全,谈何天命所归?
不过是一群恃强凌弱、沐猴而冠的强盗罢了。
钟擎对黄台吉送来的那些“礼物”,
压根没怎么上心,随手就分了下去。
那些制作精良的锁子甲、力道强劲的重弓、寒光闪闪的镔铁腰刀,
他看都没细看,直接叫人打包,一并送去了榆林,交给了尤世威补充军备。
那五十支品相极佳的老山参,他吩咐给了主管医疗的刘郎中,叮嘱他用到伤员病号身上。
至于那一百张毛色乌黑油亮的貂皮,他则特意交代,
给营地里的老人每人做件坎肩,抵御风寒。
在钟擎眼里,这些玩意儿加起来,
也远远比不上使团中那两个特殊的“活礼”重要。
那是黄台吉在辽东俘获的两个大明夜不收。
这两人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却始终宁死不降。
对钟擎而言,这两个熟悉辽东地形、敌情且忠勇可嘉的硬汉子,
才是他此行潜入辽东最需要、也最可靠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