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年三月十一的太阳,已爬过东边的丘陵,却没多少暖意。
风卷着枯草碎屑,刮在人脸上仍带着针扎似的凉意,
永谢布部的迁徙队伍,像一条疲惫的长蛇,在枯黄的草原上缓缓挪动。
他们走得极慢。
能骑乘的牲畜满打满算不过五六十几匹,还都是瘦弱的马和犍牛,
优先让给了腿脚不便的老人和实在走不动的孩童。
其余人大多靠两条腿丈量草原,青壮汉子们肩上扛着捆得紧实的破旧毡子,
毡子边角磨得露出了羊毛,有的还缝补着好几块不同颜色的皮子,那可是全家仅存的挡风物件。
妇女们怀里抱着孩子,背上还背着鼓囊囊的皮囊,里面装着少量炒米和干硬的奶疙瘩,
皮囊带子勒得她们肩膀发红,每走一步都要扶一下背带,生怕里面的粮食撒出来。
最吃力的是扶着老人的青壮。
有个后生半蹲身子,让白发苍苍的老汉搭着自己的肩膀,
老汉的毡靴鞋底早磨穿了,露出冻得发紫的脚趾,每走一步都要打个趔趄,
后生便故意放慢脚步,另一只手还牵着一只瘦得露骨的母羊。
还有妇人相互搀扶着,一个怀里的孩子睡着了,头歪在母亲肩头,
小脸冻得通红,母亲赶紧把自己的破棉袄下摆往上裹,盖住孩子的脚。
另一个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奶疙瘩,时不时递到身边孩子嘴边,
孩子咬不动,含在嘴里慢慢抿,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掉。
“哇——哇——”
一阵尖锐的哭声突然划破风响。
是个刚满周岁的娃娃,被母亲裹在两层薄毡子里,小脸憋得通红,手脚乱蹬。
母亲赶紧停下脚步,解开毡子一角,把孩子贴在怀里暖着,嘴里哼着不成调的蒙古小调,
另一只手掏出水囊,倒出几滴带着冰碴的水,滴进孩子嘴里。
可孩子还是哭,哭声越来越响,带着无尽的委屈。
母亲眼圈红了,偷偷抹了把眼泪。
她已经三天没下奶了,怀里的奶疙瘩硬得能硌掉牙,孩子嚼不动,只能饿着。
周围的妇女们听见哭声,都停下脚步围过来。
有个年长些的妇人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小块发黑的炒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