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王“病重垂危”的消息,如同一场带着寒意的瘟疫,迅速而无声地席卷了整个殷都。官方并未正式公告,但各种渠道流出的信息都指向同一个事实——大王已然时日无多。这道刻意模糊的帷幕,非但未能平息暗流,反而让殷都的空气变得更加粘稠、压抑,仿佛每一个呼吸都带着铁锈与阴谋的味道。
贵族府邸间的车马往来更加隐秘频繁,市井巷陌间,窃窃私语声也多了起来,人们交换着担忧、猜测乃至惶恐的眼神。巡逻的兵士面孔愈发冷硬,手中的兵器在秋日稀薄的阳光下反射着森然寒光。一种山雨欲来、大厦将倾的预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感知到局势微妙变化的人心头。
永宁身处虽边缘,但感受尤为清晰。她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病重”,而是死亡消息被权力扭曲后释放出的烟雾弹。各方势力都在利用这最后的缓冲期,进行着最后的布局与冲刺。
她必须尽快与公子受建立联系。时间不等人,一旦商王死讯正式公布,或者某一方率先发难,局势将彻底失控,她这个“变量”很可能在第一时间就被碾碎。
然而,现实给了她无情的打击。她几次三番,利用不同的身份和借口,试图接近公子受的府邸,或是通过可能与公子受相关联的渠道传递信息,结果无一例外,都被婉拒,甚至是被冷漠地挡回。
“公上近日忧心王事,不见外客。”
“请回吧,公上无暇分身。”
“若有要事,可留下名简,容后通传。”
冰冷的回复,戒备森严的府门,以及那些守卫眼中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怀疑,都明确地传达出一个信息——公子受此刻正处于高度警惕状态,他不信任任何突如其来的接近,尤其是像永宁这样身份敏感、行踪诡秘的“异人”。
永宁心中焦灼,却无可奈何。她就像一只被困在透明琉璃罩中的飞蛾,看得见外面的火光,却找不到冲破阻碍的路径。箕子、比干、公子启、占氏……一座座大山挡在面前,而她手中可打的牌寥寥无几。
她似乎仿佛又回到了刚穿越至此的那种迷茫和孤立无援。
难道真要坐以待毙?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她一直刻意回避、不愿过多依赖的念头,再次浮上心头——占卜。
自从窥见部分恐怖的世界规则真相后,她对于这种窥探“天命”的行为,产生了一种更深层次的敬畏与排斥。
她深知,所谓的占卜,很可能只是对那早已写就的“程序剧本”的有限读取,每一次窥探,都可能让她更深地陷入这既定命运的罗网。而且,过度依赖这种能力,也会让她迷失在虚幻的“先知”感中,失去依靠自身智慧和力量破局的勇气。
但此刻,她还有别的选择吗?现实的困境如同铜墙铁壁,将她所有的出路都堵死了。她需要指引,哪怕这指引本身也充满了不确定性和风险。
“罢了……”
她在心中叹息一声。她回到客舍那间狭小却相对安全的房间,闩好房门,净手焚香。
她用了很少用的蓍草,只因为这些蓍草茎秆挺直,蕴含着天地间最原始朴素的灵性。她摒弃杂念,将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当前的困境上——如何破局?契机在何方?
手指灵活而稳定地按照古老的程序分合蓍草,每一次动作都带着她对答案的渴求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她的心神仿佛沉入了一片混沌的虚空,追寻着那冥冥中可能存在的一线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