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孤寒听完沐宁的叙述，冰冷的眼眸中终于泛起剧烈的波澜。他一直沉默地听着，每一个字都如同锤子敲击在他的心上。原来那天晚上，还有第三方势力？那个与他短暂交手、剑法超绝、寒气凛然的白衣女子，竟然就是沐宁？而她当时，是去救苏婉清的？甚至还与那真正的元凶——“幽窟”影尊交过手？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勾勒出雨夜血案背后更加复杂残酷的真相。

“与你交手的那名影尊，”沈孤寒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锐利的质疑，多了几分沉凝的确认，“其功法特征，可是阴寒死寂，能侵蚀生机，化作尸傀？”

沐宁立刻点头，眼神一厉：“正是！其内力特性极为诡异，中剑者往往精血枯竭而亡，与苏家大部分人的死状吻合！你与他交过手？”

“嗯。”沈孤寒缓缓吐出一个字， “我追踪一批‘幽窟’杀手至苏家附近，察觉异样潜入时，正撞见那影尊欲对昏迷的她（指向苏婉清）下杀手。”他言简意赅，并未描述战斗细节，但其中的凶险可想而知。以他当时尚未完全觉醒的力量，对抗一位老牌影尊，绝对是生死一线。“将其击伤逼退后，我刚查看她的情况，你的剑气便到了。”

无需再多言，误会已然解开。

沈孤寒不是屠灭苏家的凶手。他甚至可能是从影尊手下救下苏婉清的人。而那把染血的剑，沾染的更多是影尊的血，而非苏家无辜者的血。至少，在苏家血案这件事上，他并非罪魁，甚至有功。

沐宁眼中闪过恍然与一丝后怕，若当时她那一剑真的重伤甚至击杀了沈孤寒……那后果不堪设想。她看向沈孤寒的目光，不禁带上了一丝歉然。

而此刻，最受冲击的，无疑是苏婉清。

她终于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墙壁滑坐在地，双手捂住脸庞，瘦弱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到了极致的、不知是哭是笑的呜咽声从指缝间漏出。

恨了这么久，怨了这么久，视作不共戴天的仇人，竟然可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而真正的凶手，却是一直在幕后操纵、她甚至不知其真正面目的“幽窟”！ 这种认知的颠覆，这种情感的剧烈反转，几乎将她的心智撕裂。

她想起了雨巷中初遇时，他冰冷剑锋下的迟疑； 想起了他一次次于险境中，虽言语冰冷却始终将她护在身后的身影； 想起了他身受重伤时，依旧不忘将她推开避开危险……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用仇恨掩盖的细节，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变得无比清晰，刺痛着她的心。

原来，一直是她错了？ 原来，她竟对着可能恩将仇报？

巨大的愧疚、茫然、痛苦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解脱感（终于不用再背负着必须杀死救命恩人的沉重仇恨），交织在一起，几乎将她淹没。

沈孤寒和沐宁都沉默地看着她，没有打扰。他们都能理解苏婉清此刻的心情，这种颠覆需要时间去消化。

良久，苏婉清的呜咽声渐渐低了下去，她缓缓抬起头，泪眼婆娑，原本明亮灵动的眼眸此刻红肿不堪，充满了血丝与无尽的迷茫。她看向沈孤寒，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道歉？显得苍白无力。感谢？更不知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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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孤寒迎着她的目光，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但似乎比平时缓和了那么一丝丝。他并不需要她的道歉或感谢，解开误会，只是让他卸下了一个本就不该他背负的罪名。他淡淡开口，打破了沉寂：“真正的仇人，是‘幽窟’。”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苏婉清耳中，如同在她混乱的心湖中投下一块定心石。

是啊，真正的仇人，是“幽窟”！是那个下达命令的教主，是那个亲手屠戮她家人的影尊！

苏婉清猛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却也让她的眼神逐渐从迷茫痛苦中挣脱出来，燃起一丝新的、更加坚定却也更加沉重的火焰——向“幽窟”复仇的火焰！

她挣扎着站起身，对着沈孤寒，深深地、郑重地行了一礼，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却无比清晰：“沈……沈公子，苏婉清……错怪恩人已久，惭愧无地！此仇此恩，婉清……铭记在心！”她没有说太多，但这一礼，这一声“恩人”与“惭愧”，已然表明了她的态度。

沈孤寒微微侧身，并未受她全礼，只淡淡道：“无需如此。我并非为你。”

他的话依旧直接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苏婉清却不再觉得冰冷刺骨，反而从中听出了一丝别扭的坦诚。他救她，或许最初真的只是顺手或者另有原因，但结果就是救了。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