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衣衫褴褛几乎难以蔽体、头发胡须纠缠如乱草、浑身散发着污秽恶臭的老丐,瘫在枯黄的蒿草堆里,一只枯瘦如柴、脏污不堪的手伸向官道,有气无力地摇晃着,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眼看已是气若游丝。
杜远见状,恻隐之心顿起,对随从道:“去个人看看。若真是落难之人,便带回庄去,赐碗热粥,寻个避风的角落安置下来。”
一名庄丁应声上前问询。谁知那老丐见有人来,非但不感激,反而像是骤然注入了生气,开始吹毛求疵地拿捏起来:
“热粥?那剌嗓子的糙米糊糊可不成!老朽这副肠胃金贵得很,须得是新蒸的软和炊饼,还得配一碟滴了香油的咸菜丝!”
“住处?那透风漏雨的破柴房岂是人住的?必得是干燥暖和、窗明几净的正经厢房!”
“还有还有,老朽这身上腌臜得很,痒得钻心,立刻就要热水沐浴,里外衣裳也得全换过!要细软舒坦的棉布,粗麻布片可磨得皮肉生疼!”
“对了,老朽腿脚软了,走不得远路,快去套辆驴车来!板车可不行,颠散了这把老骨头!”
庄丁听得火气上涌,强压着性子道:“你这老丈,好不晓事!我们东家发善心救你性命,你倒摆起老太爷的谱了?”
那老丐把白眼一翻,哼哼唧唧道:“怎地?救人不得救个周全?既要行善,便需让老朽舒坦受用!若不然……哼,就让我烂死在这荒郊野地,喂了野狗也罢!”说罢,竟又抑扬顿挫地嚎叫起来,声势比先前更壮。
其余随从皆面现怒容,觉得这老乞儿简直胡搅蛮缠,不可理喻。
杜远端坐马上,听得是哭笑不得。但他细看那老丐,虽然言语刁蛮,面色却的确灰败,气息微弱,在这寒风渐起的野地里,若真置之不理,一夜过去恐怕真要冻毙于此。他暗叹一声,心道:“罢了,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无非是多费些米粮布匹,杜家村还承担得起。就当是为奶奶积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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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压下手下人的怨言,策马前行几步,来到那老丐面前,和颜悦色道:“老人家,你所求的,都依你。软饼、热汤、干净厢房、热水、新衣,一样不少。这就随我们回村,可好?”
那老丐眯着浑浊不堪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杜远好几遍,似乎在掂量这话的真假,方才哼哼唧唧地,在庄丁们嫌恶又不情愿的搀扶下,爬上了一辆运货的板车(驴车自是寻不着的),一路还兀自嘟囔抱怨着车子颠簸,硌得他浑身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