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杜远接下来的话语,却像一道惊天霹雳,将两人,尤其是孙思邈,震得心神剧颤,陷入了巨大的惊骇与沉默。
杜远目光扫过二人,语气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先生,殿下。酒精可御外邪,然医道若想真正窥得天地造化之秘,洞悉疾病发生之根由,仅凭体外揣度与古籍推演,终究如雾里看花,隔靴搔痒。我们需……直视内在乾坤。”
他略作停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那石破天惊的两个字:“我们需‘解剖’。”
“解剖?!”孙思邈像是被火燎了一般,霍然起身,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花白的胡须因情绪激动而微微颤动,“不可!万万不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此乃孝道之始!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毁损遗体,乃亵渎之大恶,有干天和,悖逆人伦!此事绝无可能!”深厚的儒家伦理与世俗观念,化作一座无形巨山,压在他的心头。纵然他一生追寻医理,也从未敢越此雷池半步。
李恪也面露极度为难之色,他对医学充满热忱,但也深知此事所触及的,是整个社会最深层、最敏感的伦理禁忌。
杜远早已预料到这激烈的反应,他神色不变,声音愈发沉凝:“先生,我深知此事千难万难。
然,请问先生,若不亲见五脏六腑之确切位置形态,不亲察血脉筋肉之交错走向,不亲明骨骼窍穴之精妙结构,如何能精准断定病灶所在?如何敢对体内深处的创伤下手?譬如一枚箭簇深入肺腑之侧,若不知其旁一寸便是心脉要害,您敢轻易取出吗?盲目动手,与杀人何异?”
他转向李恪,目光如炬:“殿下,您饱读诗书,可能确知人之心肝偏左还是偏右?肝叶几何?肋骨几对?主脉几条?这些关乎性命的学问,仅靠揣测和残缺的典籍,远远不够!”
李恪闻言,瞳孔微缩,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杜远趁热打铁,抛出早已想好的方案:“我绝非主张滥施于众生。
我们可以订立最严苛的规矩:一, 尸体只用于医学探究,绝无任何亵渎玩弄之意;二,来源……或可选用无人认领的死刑犯遗体,或……取自边境战场上的异族阵亡者尸首。”他特别加重了“异族”二字,试图在坚不可摧的伦理壁垒上寻找一丝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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