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下刀时,李恪感觉自己的手冰冷得如同手术器械,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理论的娴熟、尸体的模拟,与在活生生的、而且是身份如此特殊的兄长身上动刀,其心理压力判若云泥。每一刀都仿佛割在自己的心上。
“吴王殿下,定神,回想我们练习时的步骤。太子殿下的勇气,便是你最强的后盾。”杜远低沉而稳定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如同定海神针。
孙思邈则默不作声,沉稳地递上各种造型奇特的器械,或适时用细如牛毛的银针刺入太子周身穴位,以辅助镇痛和减少出血。
随着手术深入,皮肤和肌肉被小心牵开,断裂处参差不齐、泛着白茬的股骨暴露在众人眼前。
这触目惊心的景象反而让李恪的心神奇异地沉淀下来。他眼中不再有“太子兄长”,只剩下需要被征服的复杂解剖结构——断裂错位的骨骼、交错分布的肌肉纤维、需要谨慎避开的血管神经。
他依照演练过无数次的流程,用精巧的牵引器小心扩大术野,用复位钳沉稳而精准地将一块块碎裂的骨块归位对合。
杜远在一旁用极低的声音提示着角度和力度,孙思邈则用吸饱药液的洁白棉纱,不停地、轻柔地擦拭着创面不断渗出的鲜血,保持视野清晰。
最关键的时刻到来——植入那泛着冷冽银灰色光泽的“不朽之钢”。李恪拿起那枚根据骨骼形状预弯好的钢板,仔细比划着最理想的贴合位置。
接下来是钻孔,细微而尖锐的“滋滋”声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钻头旋入骨骼,都让所有人的心随之收紧。李恪屏住呼吸,手腕稳如磐石,将特制的螺钉一枚枚精准地拧入预设的孔洞,将钢板与复位的骨骼牢固地锁定在一起。
这个过程要求力量、角度和稳定性的极致配合,不容半分差池。当最后一枚螺钉被稳稳拧紧,确认骨骼断端已完美对位、固定牢靠之后,李恪才从胸腔深处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这时他才惊觉自己的中衣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紧紧贴在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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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的眼神却褪去了最初的紧张,闪烁着一种经历高压淬炼后的、沉稳而自信的光芒。他已然从一位心怀忐忑的执刀者,蜕变为这场开创性手术的真正核心。
始终站在父皇身后阴影里的魏王李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看到兄长因剧痛而扭曲却强忍不发的面容,看到四弟李恪额上不断滚落的汗珠和那双全神贯注、手法愈发稳健的手,看到杜远和孙思邈毫无保留的辅助与守护。一股复杂难言的浪潮在他心中猛烈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