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东宫之位,怕是风雨飘摇了。听闻魏王殿下近日愈发勤勉,仁孝之名广布……或许天命有所归矣?”
这些流言蜚语,如同经过精心调配的毒药,三分真,七分假,裹挟着似是而非的细节,极具煽动性和迷惑性。
它们巧妙地将太子呈现出的“残疾”状态,与杜远的“妖术”失败死死绑定,将李恪的行为涂抹上政治阴谋的色彩,甚至不动声色地将魏王李泰推向舆论的前台。
五姓七望利用其盘根错节的门生故吏网络以及对地方州郡舆论的强大影响力,将这些言论如同瘟疫般迅速扩散至京畿乃至更远的地方,企图在天下人心中牢固塑造“太子已废,杜远等乃罪魁祸首”的共识,为他们接下来更激烈的政治行动铺垫道路,积累“民意”。
随着冬季第一次大型朝会的来临,两仪殿内的气氛,比殿外呼啸的北风更加寒冷肃杀。炭盆烧得再旺,也驱不散那股弥漫在百官之间的无形寒意。
裴寂、萧瑀等人,自觉胜券在握,攻势愈发凌厉,不再满足于泛泛而谈的道德指责,开始罗织更具冲击力的“具体罪状”。
裴寂手持笏板,出班跪伏在地,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悲怆与沉痛,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陛下!日月如梭,自太子殿下受伤至今,已逾三月!然,殿下至今仍需倚仗双拐方能行动,此乃臣等与百官有目共睹之事实!”
“铁证如山,杜远所为,所谓‘内固定之术’,实乃欺世盗名之妖法,非但未能治愈太子腿伤,反而致使储君落下终身残疾!此等庸医妖人,祸乱宫闱,动摇国本,其罪滔天,罄竹难书!臣,泣血恳请陛下,明正典刑,即刻将杜远、吴王李恪锁拿下狱,交三司会审,以彰国法,以安社稷,以慰天下臣民之望!”
萧瑀紧随其后,他须发贲张,引经据典,语调激昂,仿佛在扞卫世间最神圣的准则:“陛下!《孝经》开篇即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小主,
“杜远等人,竟敢对太子千金之躯行剖割之术,此乃悖逆人伦,大不孝于皇后(长孙皇后)与陛下!吴王李恪,身为皇子,不思劝阻,反助纣为虐,亲手执刀,更有亏人子之道,人臣之礼!若对此等骇人听闻、毁伤国体之行径姑息纵容,则三纲五常何在?礼义廉耻何存?陛下,若不严惩此獠,何以教化万民,何以垂范后世?!”
他们的党羽纷纷出列表态,言辞一个比一个尖锐激烈,要求严惩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甚至开始有人含沙射影,质疑皇帝因私情而偏袒,处理有失公允,将李世民也置于巨大的舆论压力之下。
房玄龄、程咬金等支持者依旧奋力抗辩。房玄龄沉着冷静,强调治疗本身避免了截肢或更严重后果,且骨骼愈合周期漫长,目前远未到最终判定之时,仓促定罪实为不智。
程咬金则按捺不住火爆脾气,直接指着对方的鼻子怒吼:“放你娘的屁!你们这帮老杀才,眼睛里就巴不得太子殿下好不了是吧?!杜小子和吴王殿下拼死救人的时候,你们在哪儿?!现在跳出来汪汪叫,什么东西!”
然而,面对对方有备而来、同气连枝、且占据“道德制高点”的汹汹攻势,维护的声音虽在理,却显得有些势单力薄,往往被更大的声浪所淹没。
端坐于龙椅之上的李世民,面沉如水,如同冰封的湖面,看不出丝毫波澜,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不时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