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积压的情绪,所有隐忍的苦楚,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决堤的洪流,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但微微抽动的鼻翼、剧烈起伏的胸膛和泛红的眼圈,却将他内心那场海啸般的情绪波动暴露无遗。
孙思邈温和而充满力量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这几乎凝固的寂静:“殿下,气血通畅,脉络已和。请试着……慢慢起身,将重心移至双足,感受一番。”
在李恪小心翼翼却坚定的搀扶下,李承乾深吸了一口凛冽而清新的空气,将双足平稳地踏在微凉的金砖地面上。
他先是试探性地将一点点重量转移到左腿,一股久违的、带着些许陌生感和微微酸软的支撑感从脚底传来,但预想中那刺骨的疼痛并未出现!
他心中一动,开始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乃至全部重量,都压了上去!
骨骼传来坚实、稳定、可靠的支撑感!他站住了!稳稳地、凭借自己的力量站住了!不再是依靠拐杖,不再是虚悬着伤腿!
接着,他尝试着迈出了第一步。动作因为长久的卧床而显得有些生涩、僵硬,甚至带着一点婴儿学步般的笨拙,但这的的确确是完整、协调的一步!
没有跛行,没有拖沓,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平衡!一步,两步,三步……他在宽敞的寝殿内缓慢却坚定地行走起来,起初步伐谨慎,但随着信心的增长,步伐越来越稳健,越来越自然。
他脸上的表情也从最初的紧张、试探,逐渐变为难以置信的惊喜,最终化作一种沉静如水、却内蕴着火山般力量的坚定和自信。
小主,
他径直走到杜远、孙思邈和李恪面前,突然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略显松垮的衣袍,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对着三人,深深地、一躬到地,行了一个无比郑重的大礼!
“杜县伯!孙神医!四弟!” 李承乾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充满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感激,“此恩……重于泰山,如同再造!承乾……此生此世,没齿难忘!请受承乾一拜!”
这一拜,石破天惊!他是国之储君,是君,而杜远是臣,孙思邈是民,李恪是弟且是臣。这一拜,完全超越了森严的礼法等级,是一个灵魂对挽救了自己人生、尊严和未来的恩人,所能做出的最崇高、最诚挚的敬意。
杜远三人皆是大惊,连忙侧身疾步避让,连声说着“殿下万万不可”、“折煞臣等”。李恪更是抢上前一步,紧紧扶住兄长的双臂,阻止他继续拜下去,年轻的脸上同样激动得泛红,眼中闪烁着欣慰与喜悦的泪光。
看着兄长一步步稳健行走,最终向自己行礼,李恪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