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连城彻底置身事外。
他每日准时到岗,泡上一杯上好的龙井,茶叶在玻璃杯中缓缓舒展,如同他此刻波澜不惊的心境。
他慢条斯理地翻看几页天文学杂志,或让秘书小王简单汇报“联合委员会”的最新战况,神态超然,仿若闲看邻家两只斗鸡酣战。
而“联合委员会”的第一次正式会议,就精准印证了他“斗鸡”的预判。
会议室里,人声鼎沸,哪里是议事,分明是市井喧嚣。
红旗小区的王政委拍着桌子,唾沫星子四溅,痛陈广场舞对老年人身心健康的巨大益处。
建新小区的钱夫子则引经据典,从《礼记》谈到《道德经》,论证“宁静致远”才是真正的养生大道。
双方就“噪音分贝是否构成人身伤害”和“静谧环境对预防阿尔兹海默症的积极作用”展开了针锋相对的激烈辩论,有好几次,钱夫子的胡子都差点被王政委挥舞的手指扫到。
这还只是开胃菜。
当双方代表试图硬着头皮去填写那份厚达五十页的“天书”时,真正的崩溃才刚刚开始。
他们看着模板里的条款,感觉自己一辈子的学问和阅历都付诸东流。
“请详细论证贵方提案对周边三百米范围内流浪猫狗情绪的积极影响,并附上至少三份观察日记。”
王政委盯着这一行字,看了足足三分钟,才扭头问身边的人:“他是不是问,我们跳舞,那野猫高不高兴?”
钱夫子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看着“请从社会学、心理学、城市美学三个维度,分析贵方提案对构建社区和谐邻里关系的耦合效应”这种条款,几个老教授面面相觑,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这玩意儿,连博士生开题报告都没这么折磨人。
连续一周,这个承载着“基层民主希望”的委员会,每天开会八小时。
除了把会议室的茶水消耗一空,吵得嗓子冒烟之外,毫无任何实质性进展。
那道百分之七十五通过率的铁门槛,像座山峰,不仅把对方的方案死死挡在门外,也把自己人的方案牢牢锁在笼中。
终于,积攒了一周的怒火,找到了共同的宣泄口。
两拨人马暂时休战,一致要求区长出来“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