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藏匿: 他抛弃了温暖但危险的家,像受惊的野兽一样,一头扎进嘉寮山更深、更险、人迹罕至的原始密林。荆棘划破衣服和皮肤,毒虫叮咬,瘴气侵袭。他熟悉这里每一处兽道,每一块可以藏身的巨石,每一片可以暂时栖身的崖壁。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远处传来的一声狗吠,一声人语,甚至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能让他瞬间汗毛倒竖,心脏狂跳,蜷缩起身子,捂住嘴巴,连呼吸都屏住,生怕一丝声响暴露了行踪。
溶洞惊魂: 最常藏身的地方,是半山腰一个极其隐蔽的溶洞。洞口被茂密的藤蔓和一块凸出的巨石遮挡,仅容一人侧身挤入。洞内阴暗潮湿,终年不见阳光,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泥土、苔藓和蝙蝠粪便混合的霉腐气味。水滴从洞顶的钟乳石上滴落,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嗒…嗒…”声,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催人心慌。
洞内空间不大,勉强能躺下。地面是冰冷的岩石和湿滑的淤泥。石松蜷缩在最里面一个稍微干燥点的角落,身下只垫着一些枯草。饥饿是最大的敌人。他不敢生火,怕烟雾暴露。只能靠阿英或阿月(有时是小儿子)冒着巨大的风险,趁着夜色或雨雾天,偷偷摸到洞口附近,放下一点点用布包着的、冰冷的熟红薯、玉米饼或一小块咸肉,再迅速离开。这点东西,就是石松几天的口粮。他吃得极其缓慢、珍惜,每一口都要咀嚼很久,努力压下胃里翻江倒海的饥饿感。水,就靠舔舐洞壁上渗出的、带着土腥味的冰凉水滴。三天饿九顿,是常态。长期的饥饿、寒冷和恐惧,让他迅速消瘦、虚弱,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头发胡子乱糟糟地黏在一起,眼神里只剩下对声音和光线的极度敏感与深深的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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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归家: 只有在风声似乎平息,或者确认搜山队暂时离开的极少数夜晚,石松才敢像鬼魅一样,趁着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偷偷溜回山腰的家。他不敢进屋,怕连累妻儿。只能在冰冷的柴房里,蜷缩在干草堆中,囫囵睡上几个小时。阿英或阿月会悄悄塞给他一点热食,流着泪看他狼吞虎咽,却不敢多问一句,多说一句。天不亮,他就必须再次消失,回到那黑暗冰冷的溶洞中去。家,成了短暂喘息却更加痛苦的驿站。
溶洞中的绝望:
最恐惧的时刻,是听到搜山队靠近的声音。
“……这边!好像有脚印!”
“仔细搜!那个老反革命肯定躲在这片山里!”
“点火把!看看那个洞!”
杂乱的脚步声、凶狠的叫喊声、狗吠声,伴随着越来越近的火光,透过藤蔓的缝隙,将溶洞入口映照得忽明忽暗!石松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体紧紧贴在冰冷潮湿的洞壁上,恨不得把自己嵌进石头里!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了痛苦的折磨,每一次心跳都像重锤敲打着胸腔。火光在洞口晃动,人影憧憧,他甚至能听到外面人粗重的喘息声和棍棒拨动藤蔓的声音!
“妈的,这洞太深了,黑咕隆咚的!”
“扔个火把进去看看?”
“算了,这么深,摔死在里面正好!留两个人守着洞口,其他人去别处看看!”
脚步声渐渐远去,洞口的光线暗了下来,但石松的恐惧并未消失。他像一尊石雕,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外面彻底没了声息,才像一滩烂泥一样滑倒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伴随着更深的绝望将他淹没。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他能躲到几时?
无声的消亡: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在恐惧和饥饿中失去了意义。石松的身体彻底垮了。长期的营养不良、湿冷环境的侵蚀、无休止的精神折磨,让他染上了严重的风寒和痢疾。他发着高烧,蜷缩在溶洞冰冷的角落,意识模糊,浑身滚烫却又冷得瑟瑟发抖。洞顶滴落的水滴声,仿佛成了为他送葬的丧钟。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洞口取妻子可能偷偷送来的食物了。
在一个同样寒冷、同样寂静的夜晚,或者白天?他已经分不清了。嘉寮山深处那个无人知晓的黑暗溶洞里,曾经能搏杀猛虎的猎户,曾经在桂系扛过枪的兵,那个只想守着妻儿在山里过完平淡一生的石松,悄无声息地停止了呼吸。他干瘦的身体蜷缩着,如同一个被世界遗弃的破布娃娃。没有亲人在侧,没有临终遗言,只有无尽的黑暗、寒冷和绝望陪伴着他走向生命的终点。
遗孀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