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太阳城崛起和覆灭

澳门半岛,逼仄的旧唐楼里,混杂着咸腥海风与隔夜剩饭的气味。周焯华,就在这烟火气十足的角落降生了。生活的重拳,早早砸向这个男孩稚嫩的肩膀。巷口那个磨得发亮的水盆,成了他童年的“战场”。邻居们总能瞧见那瘦小的身影,埋头在一堆米粒中,小手用力搓揉,水花四溅,嘴里还念念有词。“洗米华”——这个带着汗水和童稚倔强的外号,像块滚烫的烙印,死死焊在了他身上。

父亲在工地的尘土里讨生活,母亲精打细算操持着摇摇欲坠的家。钱?那玩意儿总是像指缝里的水,攥得越紧,流得越快。但洗米华那双眼睛,却像饿狼崽盯着猎物,骨子里透着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儿。街坊邻里那点小心思小算计,他瞄一眼就能看个通透,鬼精得很。可学校的方寸天地?简直像给野马套上嚼子!课本的枯燥混着家境的窘迫,终于在他十四岁那年“砰”地一声炸了。他甩开书包,一头扎进了澳门街头那热气腾腾、鱼龙混杂的江湖。

码头上扛大包,汗水砸在滚烫的水泥地,蒸腾起咸腥的白气;茶餐厅当“飞毛腿”,端着滚烫的碗碟在狭窄楼梯间玩命狂奔;甚至给人看场子,眼神像刀子一样扫过喧嚣的人群…少年衣衫褴褛,尘土满面,唯独那双眼睛,烧着不甘平庸的野火,对“发达”的渴望,炽热得几乎要点燃周围的空气。

1994年,澳门回归前夕。空气中弥漫着躁动不安的金钱气息,各大赌场金碧辉煌的外壳下,暗流汹涌,各方势力角力,赌桌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命运的轮盘,就在此刻为洗米华“咔哒”一声,转到了关键位置。

经人引路,他推开了那扇沉重、镶着铜钉的赌场大门。扑面而来的,是冷气混合着雪茄、香水、汗水和金钱的复杂气味,还有震耳欲聋的筹码碰撞声和赌客们或狂喜或绝望的嘶吼。他,成了一名“叠码仔”——这行当的核心,就是编织一张无形的金丝大网,专门捕获那些挥金如土的豪客。为他们提供信贷担保(“放数”),将他们精准“引流”到特定的贵宾厅赌桌上,然后从滔天的赌注流水中,抽取那令人心跳加速的佣金。

这里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更是最残酷的生存课堂。洗米华像一块贪婪的海绵,用超人的记忆力刻录下每个豪客的脾性、癖好、输赢时的微表情。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眼神却锐利如鹰。灵活的交际手腕加上骨子里那股“敢把皇帝拉下马”的狠劲,让他在这个血肉磨坊般的角斗场,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90年代的澳门博彩江湖,黑帮的阴影如浓雾般笼罩。单打独斗?那是找死!1995年,洗米华做出了他人生中至关重要的抉择:在一间烟雾弥漫、供奉着关二爷的隐秘茶室里,他躬身递上“大礼”,拜入了跺跺脚濠江都要抖三抖的黑道巨擘——“崩牙驹”的门下。

崩牙驹那双阅人无数的鹰眼,一眼就相中了洗米华:够机灵,有胆色,更难得的是那股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狼性。大手一挥,便将旗下几家小型赌厅的“叠码”生意交给他打理。这不仅仅是一份肥差,更是一把沉甸甸的“尚方宝剑”和一张能在江湖上横着走的“护身符”。

在崩牙驹如日中天的羽翼下,洗米华的触角疯狂延伸。他八面玲珑,竭力维系着与各路“兄弟”表面上的情谊,推杯换盏间,情义真真假假。但江湖路,如履薄冰,一步踏错便是万丈深渊。一次,崩牙驹麾下两员手握重兵的悍将,为赌厅那哗啦啦流水的分配,在夜总会包厢里拍案而起,酒杯摔碎一地,小弟们刀枪出鞘,血腥火拼一触即发!空气凝固得像要爆炸。

洗米华猛地站起,身形快如鬼魅,一手一个,硬生生将两个眼珠赤红的领头大哥拽进了隔壁的VIP洗手间。他背靠冰冷的镶金瓷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大佬们,火拼?爽快!地盘丢了谁补?条子(警察)闻着腥味进来扫场,大家喝西北风?最后便宜的,是隔壁等着捡漏的笑面虎!”他目光如炬,精准点出火拼的恶果。随即,他抛出一个重新切分蛋糕的折中方案,给双方都留足了台阶,最后重重补上一句:“驹哥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自家兄弟内耗,血流自己人的地!”一场即将溅血的冲突,被他用冷静的头脑和精准拿捏的心理战,硬生生按了下去。此举赢得了崩牙驹更深沉的赞许,却也像一根冰冷的刺,扎进了洗米华的心底:依附黑道,终非长久之计。一个寻求“上岸”、打造“正规”帝国的念头,悄然滋生。

1998年,法兰西之夏。足球的激情点燃全球,更在澳门掀起了史无前例的赌球海啸!街头巷尾的茶餐厅、烟雾缭绕的麻将馆,甚至擦鞋摊的破电视,屏幕里全是绿茵场的厮杀。人们唾沫横飞争论的,不再是球星脚法,而是盘口深浅、赔率高低!

已在赌场腥风血雨和江湖刀光中淬炼数年的洗米华,敏锐地嗅到了这风口上的巨大财富!他对足球的热爱深入骨髓,对博彩规则的钻研更是炉火纯青。他不仅啃透公开的球队资料,更凭借这些年编织的庞大人脉网——从欧洲小报线人到俱乐部内部清洁工——疯狂攫取赛场内外的绝密情报。再辅以精妙绝伦的盘口分析,他为赌客提供的建议,精准得令人发指!“金牌军师”的名号,一夜之间响彻濠江赌球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