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昺在冉平等人的簇拥下,率领大军赶来时,城内大规模的战事已基本平息。
只有一些清算还在进行,且异常顺利,这顺利的背后,却透着一股血海深仇的残酷。
压抑了几十年的怒火与屈辱,血海深仇纵不能今朝尽雪,也需寻一个宣泄的出口。
无数本地的蜀中百姓,红着眼,咬着牙关,自发地涌上街头。
他们不需要动员,便主动为川军将士带路,指引他们冲向那些昔日里作威作福的元廷官吏府邸、投靠蒙元的豪强宅院,以及任何可能与鞑子勾结的窝点。
“军爷!这边!那家当铺的东家是鞑子的包税人!”
“跟我来!我知道那个色目商贾把财物藏在哪里!”
“衙门里的那个王书吏,就是他帮着鞑子逼死我爹娘的!”
那些怒吼声、哭诉声、兵刃破门声、以及偶尔爆发的短促拼杀声,在古老的街巷间此起彼伏。
千年古城,正从血火中缓缓苏醒。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悲痛与狂热的复杂气息。
然而,与这沸腾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内还有相当一部分区域,门户紧闭,死寂无声。
这些大多是当年蒙古屠城之后,元廷为了填充近乎空城的成都府,从山东、河北等地强行迁徙而来的移民,其中亦不乏一些依附元廷的乡绅地主。
他们恐惧地躲在家中,透过门缝惊恐地窥视着外面的天翻地覆,不知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负责城内肃清的李宏业,面对这部分人家,不敢擅自决断。
这些人成分复杂,既有被迫离乡的普通民户,也有与元廷关系密切的既得利益者。
如何甄别,如何定夺,是杀是留,是驱是抚,牵涉太广,已非单纯的军事肃清,而是关乎人心与道义的权衡。
他必须等待官家的明确旨意。
至于赵昺……
踏入成都府的少年官家,脸上却不见多少胜利的喜悦。
此前,李庭芝先行率领骑兵支援成都府战事,他则坐镇回天镇,亲自调度大军,围剿那士气溃散的二千蒙古骑兵。
此战前后,宋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为了彻底歼灭也速答儿部四千蒙古骑兵,长宁军直接战死一千余人,川军步卒损失超过三千儿郎,担负侧翼袭扰的骑兵也有数百的伤亡。
更别提大军中更有高达二千余人的重伤,血性的胆气自然要付出血一样的代价。
这巨大的伤亡数目,让赵昺早已压下阵前以铁火炮重创也速答儿的亢奋与豪情。
至于那位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元廷西道宣慰使,自是难逃一死,与他麾下那群死战不降的蒙古骑兵,尽数留在了回天镇的那片田埂之上。
总管府内,诸事待决。
然而,赵昺还未来得及处理繁重的善后事宜。
一名匆匆赶来禀报的僰族汉子带来的消息,让他心头莫名一紧,随即又被一股深沉的忧心与莫名的烦躁所笼罩。
因为,沙仔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