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砸得那小头目晕头转向。
这些程序细节,他一个狱吏小头目哪里懂得?
张苍不给对方思考的时间,继续引用律条,声音在狭小的牢房内回荡,甚至压过了隔壁囚犯的嘟囔:
“《法律答问》明确规定,‘证不言情’,证人与事实不符,需反坐其罪!指证在下的证人,其证词可能经得起推敲?若经不起,便是诬告!依律当受同等刑罚!”
“再者,‘诽谤’之罪,依《贼律》释意,需有明确谤言,且造成实害!在下之上书,乃议政之言,探讨律法得失,何来谤言?更未传播于市井,何来惑乱民心之实害?原审定罪,逻辑牵强,适用律条错误!此乃重大谬误!”
他并非空泛地喊冤,而是精准地引用一条条具体的秦律条文,直指案件审理过程中可能存在的程序瑕疵和法律适用问题。
这种专业的、建立在律法框架内的辩驳,远比哭嚎喊冤更有力量。
那小头目彻底被镇住了。
他或许听不懂所有细节,但他能感受到张苍话语中那种引据律法的自信和压迫感。
这不像是一个绝望的死囚在胡言乱语,更像是一个精通律法的法吏在据理力争!
旁边的老赵也瞪大了眼睛,他昨日只觉得张苍是临死前想留个遗言,没想到他今日竟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能量,将这些连他都半懂不懂的律法条文说得头头是道。
牢房内外,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有张苍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他话语落下后,在石壁间隐隐回荡的余音。
“……哼,牙尖嘴利!”小头目色厉内荏地哼了一声,气势已然弱了三分,“此事……此事非我能决!你等着!”
他不敢再轻易呵斥,扔下这句话,狠狠瞪了张苍一眼,转身快步离去,脚步声带着一丝仓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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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看了看张苍,又看了看小头目离开的方向,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锁上牢门,跟着离开了。
危机暂时解除,第一步,成功了!至少,消息已经传递了出去。
张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这才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袭来,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就在这时,隔壁牢房那一直嘟囔着“河伯”、“祭品”的老囚犯,突然停止了呓语。
他拖着沉重的镣铐,挪到栅栏边,露出一张布满污垢、只有一双眼睛还算清亮的脸庞。
他隔着栅栏,冷冷地盯着张苍,那眼神里没有感激,没有钦佩,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洞悉和嘲讽。
“小子,”老囚犯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背得挺熟,有点本事。”
张苍看向他,没有接话。
老囚犯咧开嘴,露出一口黄黑残缺的牙齿,笑得比哭还难看:“可惜啊,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