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母——一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的农民,跪在少女身旁,紧紧抓着她的衣角,哭得几乎昏厥过去,喉咙里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鸣。
那哭声,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下剐在每个人的心上。
连一些戍卒都面露不忍,别过头去。
张苍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就是活生生的、即将被所谓的“神灵”吞噬的生命!
这就是律法之光未能照耀到的黑暗角落!
就在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打破了这悲恸的气氛:
“哟~王都尉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花花绿绿、不伦不类法袍,头戴羽毛冠,脸上涂抹着油彩的干瘦中年男子,在一群神情彪悍、像是乡间游侠儿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他手里还拿着一根挂着符箓的木杖,眼神倨傲,带着一种装神弄鬼的邪气。
此人便是方圆几十里内,负责与“河伯”沟通,操持祭祀的神汉——巫奎。
巫奎走到近前,先是装模作样地向王都尉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然后目光便落在了戴着镣铐的张苍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和毫不掩饰的恶意。
“想必这位,就是骊山营里那位口气比天还大,要‘状告’河伯老爷的罪囚,张苍了吧?”巫奎的声音尖细,带着嘲弄,“啧啧,一个自身难保的囚徒,也敢来管河伯老爷的闲事?真是不知死活!”
他凑近张苍几步,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充满了威胁:“小子,我劝你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河伯老爷的神通,不是你一个凡夫俗子能想象的!识相的,现在滚回你的骊山等死,还能多活几天。若是敢坏了河伯老爷的好事,嘿嘿……”
他阴冷一笑,没有说下去,但那股毫不掩饰的杀意,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降温了几度。
他身后的那些地痞也纷纷按住了腰间的短刀匕首,眼神凶狠。
王都尉眉头紧皱,对巫奎这副做派十分厌恶,但似乎对其有所忌惮,并未立刻呵斥。
张苍直面巫奎那充满压迫和威胁的目光,脸上却没有任何惧色。
镣铐沉重,但他的脊梁挺得笔直。
他没有理会巫奎的威胁,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周围那些绝望、麻木、又带着一丝期盼的村民,转向了那哭泣的少女和她的父母,最后,又落回了巫奎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