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人们只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将信将疑。
但随着“得财”、“得子”的“神迹”接二连三地出现,并且主人公都是街坊邻里熟悉的、确实穷困或是有难处的人家,那原本微弱的怀疑,迅速被一种狂热的迷信所取代。
骊山北麓,那座原本荒僻冷清、连巫祝都时常饿肚子的“五通神”祠,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变得门庭若市。
携带着简陋贡品、满脸虔诚的百姓从四面八方涌来,将祠庙前那不大的空地挤得水泄不通。
香火缭绕,几乎将那座新近被粉饰一新的、面目模糊的五通神像笼罩在烟雾之中。
巫祝栾大,一个身材干瘦、眼神却异常灵活、穿着崭新却有些不伦不类法袍的中年男子,站在神像旁,看着眼前鼎盛的香火,听着耳边嗡嗡的祈祷声,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翘起,又迅速被他强行压下,换上一副悲天悯人、宝相庄严的模样。
然而,就在这片对“五通神”的颂扬声中,另一股更加阴险、如同毒蛇般冰冷的流言,开始沿着市井的毛细血管,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说起来……你们不觉得,自从去年那位年轻的张御史在泾河斩了龙王之后,咱们关中的雨水,好像就不太顺了吗?” 一个看似无意挑起话头的老者,在茶馆角落里慢悠悠地说道。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是啊是啊!我也觉着!往年这时候,怎么也该下几场透雨了,今年这天气,闷得人心慌,田里的苗都蔫蔫的。”
“何止是泾河龙王?”
另一个声音加入,带着几分神秘和忧虑,“听说那位张御史在南郡,还把当地供奉了几百年的巫神给判了‘淫祀’,给拆了庙!这可是触怒神灵的大罪啊!”
“哎呀!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可不就是从他开始四处判这些神灵开始,天象就有点不对劲了?”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敢非议朝廷命官!”
“这哪是非议?这是事实啊!神灵是能随便斩的吗?那是会遭天谴的!我看啊,今年关中要是真闹了大旱,颗粒无收,那就是……那就是某些人妄动刀兵,触怒上苍,给我们招来的灾祸!”
流言如同瘟疫,在担忧收成的百姓心中迅速滋生。
对未知旱情的恐惧,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个具体而明确的宣泄口——那个屡次对“神灵”动手的年轻法吏,张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