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深处,一间门窗紧闭、仅靠几盏兽头油灯照明的密室内。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昭氏族长昭闾,年约五旬,面容清癯,一双细长的眼睛开阖之间精光闪烁,此刻正死死盯着手中那几页由“秦纸”誊抄的《新政十二条》条文。
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手背上青筋暴起。
在他周围,坐着寥寥数人,皆是昭氏核心族老,以及一位身着便服、但气质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中年文士——正是本该在郡守府办公的郡守熊骞。
他此刻额头见汗,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昭闾。
“砰!”
昭闾猛地将手中的纸张狠狠拍在面前的楠木案几上,巨大的声响在密室内回荡,吓得熊骞一个哆嗦。
“好一个《均田令》!清丈田亩,限田授田?这是要掘我昭氏,掘所有楚地贵胄的祖坟!”
昭闾的声音如同被砂纸磨过,嘶哑而充满戾气,“还有这《考成法》!量化考评?哼,无非是想把我们的人从官位上踢开,换上他张苍的走狗!”
他越说越怒,猛地抓起那几页纸,双手用力,“嗤啦”一声,将其撕成两半,犹不解恨,又疯狂地撕扯起来,直到将其变成一堆碎片,狠狠摔在地上,还用脚碾了又碾!
碎纸屑在他脚下,如同被摧残的蝴蝶。
“张苍小儿!安敢如此!他不过一幸进之徒,仗着几分鬼蜮伎俩,蒙蔽陛下,竟欲断我等活路!”
昭闾面目扭曲,哪还有半分平日里的世家风度,他猛地转头,鹰隼般的目光盯住熊骞,“熊郡守!你可是朝廷命官!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黄口小儿,在你我头上拉屎撒尿不成?!”
熊骞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连忙躬身,苦着脸道:“昭公息怒,息怒啊!下官……下官岂能不愤?只是……只是那诏书上明明白白写着‘以谋逆论处’,章邯的虎狼之师就驻扎在隔壁郡,那张苍更非易与之辈,据说有沟通国运、言出法随之能……下官,下官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有心无力?”
昭闾冷笑一声,语气充满了鄙夷,“我看你是舍不得头上那顶乌纱帽!别忘了,熊骞,你能坐上郡守之位,是靠了谁家的财帛,走了谁家的门路!若我昭氏倒了,你以为你还能在这泗水郡立足?到时候,第一个被清算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