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告别

站台的风,吹不散的牵挂

深秋的风卷着枯黄的梧桐叶,在站台打着旋儿。陈阳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个佝偻的身影上——父亲陈守业正蹲在行李箱旁,反复检查着捆扎的绳子。那只旧行李箱跟着陈阳从高中用到大学,边角已经磕得发白,此刻被父亲塞得满满当当,外面还裹了层防雨的塑料布。

“爸,不用缠了,火车上不会淋雨的。”陈阳走过去想扶他起身,却被父亲一把挥开。

“你懂啥,这箱子拉链松了,万一颠开,衣服撒一路多麻烦。”父亲的声音裹着风,有些发颤。他的手指粗糙得像老树皮,关节处泛着暗红,那是常年在砖窑厂搬砖留下的印记。陈阳看着他费劲地系着死结,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这次,他要去国外读博,一去就是五年。

陈阳从小就知道,自己和父亲不是一类人。父亲没读过几年书,一辈子和泥土、砖块打交道,话少,脾气还倔。而陈阳爱读书,从小学到高中,奖状贴满了家里的土墙,是全村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孩子。父亲从不在外人面前夸他,可每次有人来家里,总会看到他偷偷摩挲着那些奖状,嘴角藏不住笑意。

真正让两人产生隔阂,是陈阳决定出国的那天。他拿着录取通知书回家,兴冲冲地告诉父母这个消息,母亲笑得合不拢嘴,父亲却突然沉下脸,把手里的搪瓷碗重重放在桌上。

“不准去。”三个字,斩钉截铁。

“爸,这是多好的机会啊,读完回来前途就不一样了!”陈阳急得提高了声音。

“前途?你走那么远,家里有事谁管?我和你妈老了,能指望谁?”父亲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再说,国外有啥好的,语言不通,吃也不习惯,万一受欺负了咋办?”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母亲在一旁劝了这个劝那个,最后陈阳摔门进了房间,整整三天没和父亲说话。

其实陈阳知道父亲的顾虑。去年冬天,父亲在砖窑厂干活时,被倒塌的砖块砸伤了腿,躺了整整两个月。那时候陈阳正在外地实习,等他赶回家,父亲的腿已经拆了石膏。母亲偷偷告诉他,父亲怕影响他实习,硬是让她瞒着,疼得睡不着觉,就咬着毛巾忍。从那以后,父亲就格外怕他走得太远。

但出国是陈阳多年的梦想。冷战的第四天,他看到父亲蹲在院子里,对着他的录取通知书发呆。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鬓角的白发在光线下格外刺眼。那天晚上,父亲敲开了他的房门,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

“想吃就吃了吧。”父亲放下碗,语气缓和了些,“出国的事,你要是真想去,就去吧。”

陈阳愣住了,刚想说什么,父亲却转身走了。母亲后来告诉他,父亲那天去村头的小卖部,给远在城里的表姐打了电话,问了好多关于国外的事,还记了满满一页纸的注意事项。

离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父亲变得格外忙碌。他每天天不亮就去镇上的集市,买回来陈阳爱吃的腊肉、香肠,还有晒干的菌子,一点点收拾好装进真空袋。他还特意去县城,给陈阳买了最新款的手机,说国外信号不好,得用个靠谱的。陈阳看着父亲忙前忙后,心里又暖又涩,想说自己什么都不缺,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轻声的“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