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异于涸泽而渔,焚林而猎。
分身的记忆画面中,清晰地映照出九泉逐渐衰败的景象:泉眼的光芒日渐黯淡,灵流的奔涌变得迟滞而混乱,原本纯净的灵力中开始掺杂入不易察觉的浑浊与戾气。
过度且无序的汲取,严重扭曲了九泉的自然运转。泉眼灵力失控,时而枯竭如井,时而狂暴决堤,引发周遭地域灵气风暴,反噬其本身根基,更引来冥冥中的天谴诅咒,进一步加速其衰竭进程。
同时,天地间因征战、杀戮、怨憎而产生的煞气日益积聚。这些本应由九泉缓缓净化、转化为平和能量的负面力量,因九泉自身的衰弱而无法被有效处理。煞气不断堆积,最终质变为一种充满毁灭意味的“劫力”。这股劫力超出九泉净化能力,反过来侵蚀灵脉根基,更直接引发火山喷发、洪涝肆虐、地动山摇等恐怖天灾,恶性循环,愈演愈烈。
至为关键的,是泉眼秩序的紊乱。九泉各有其时空特性,尤其是雾魂、无垢等泉,其时间之流的稳定与否,直接影响着整个灵循环系统的协调。随着核心泉眼的衰败,时间之流出现停滞甚至逆乱,彻底破坏了九泉调节人界自然平衡的能力,使得灵气的衰退如同山崩,无可挽回。
记忆的画面最后定格在分身视角中所见的人界末期:灵气浓度已跌至谷底,昔日灵山化作枯山,福地沦为死地。依赖灵气而生的奇花灵草早已绝迹,通灵异兽皆成传说,或饿毙,或退化,或湮灭于劫力引发的天灾之中。修行之路变得千难万险,近乎断绝。生存环境日益严酷,凡人国度亦纷争不断,乱世烽火与天灾交织,一片末世之景。
然而,等待九泉枯竭后的自然恢复,或许需要以万年为单位的漫长岁月,甚至可能遥遥无期。也就在这灵气衰微、天地屏障最为脆弱的至暗时刻,一种前所未有、诡异而恐怖的灾变,悄然降临人间。
起初,只是零星的病例。患者先是感到莫名的疲惫与浑身刺痛,仿佛有无数细针在扎。紧接着,皮肤上开始出现令人悚然的水疱,大小不一,触之即破,流出淡黄色的液体,留下疼痛难忍的糜烂面。病情进展快得骇人,短短数日内,便会发展为广泛性的表皮剥脱,仿佛被人活生生剥去皮肤,露出底下鲜红、脆弱的内层组织,惨不忍睹。
幸存者的皮肤会变得异常粗糙,布满深壑般的皱纹,并出现大片的灰黑色色素沉着,如同被烈火灼烤过又冷却的焦土。更可怕的是眼部的症状——眼泪不再是润滑与情感的宣泄,而是变成了腐蚀性的酸液,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迫使患者极度畏光,终日蜷缩在最黑暗的角落,却依旧无法阻止泪水不断地溢出,灼烧着眼眶与脸颊。
与此同时,患者的体温会飙升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皮肤摸上去滚烫灼热,仿佛内在有一团火在燃烧。意识很快陷入模糊、谵妄,最终在极度的痛苦和高热中迅速走向死亡。
这并非某个村庄或城镇的孤例。疫情如同无声的野火,在同一时间段内,于世界各地几乎同时爆发、蔓延。城镇乡村,十室九空,哀鸿遍野。道路两旁常见倒毙的尸身,因表皮脱落而无法辨认,其状之惨,令目睹者神魂俱颤。
人人自危,是那个时代最真实的写照。最初,人们自然而然地将其归咎于某种未知的、极其凶猛的瘟疫。恐慌驱使着幸存者紧闭门户,断绝与外界的一切往来,试图以此隔绝病魔。起初,这种自我封闭似乎起到了一些效果,新发病例的增长速度确有减缓。
然而,绝望很快再次降临。人们发现,即便足不出户,甚至将患病亲属彻底隔离,那诡异的病魔依旧在不声不响地蔓延。它似乎无孔不入,无法阻挡。病态依旧在无声地蔓延,摧毁着人们对“瘟疫”这一概念的认知,也摧毁着最后一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