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七年一月十日,天色阴沉,朔风凛冽。天目山根据地如同一个巨大的伤口,在日军军事进攻与细菌战的双重蹂躏下,艰难地喘息着。前一日,“猎影”侦察小组冒死发回的关于“竹子庙”存在异常天线和车辆活动的消息,像一道微光,刺破了笼罩在指挥部上空的浓重阴霾。然而,这线希望之光,却也让宋希濂等人更加清晰地看到了潜藏其后的巨大风险与抉择的艰难。双线作战的压力,并未因这一发现而有丝毫减轻,反而更加沉重。
“鹰巢”指挥部内,炭火盆驱不散空气中的寒意与凝重。宋希濂、周明远、李慕华、徐锐、高天亮五人围坐在桌前,中间摊开着那张标注了“竹子庙”位置的地图和侦察小组的电文。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但眼神却异常锐利。
高天亮首先详细汇报:“师座,政委。侦察小组最新电文称,他们已在‘竹子庙’外围一处绝壁建立了隐蔽观察点。确认庙内确有日军活动,约一个小队兵力驻守,戒备森严。庙宇主体经过加固,屋顶设有伪装天线,夜间有车辆进出,但无法看清具体装载何物。庙后山体有疑似人工开凿的洞口,时有身穿白色防护服的人员出入。综合判断,此地极有可能是日军‘波’字部队的一处秘密据点,用于储存或试验……那些脏东西。”
徐锐补充情报分析:“结合俘虏之前的供词,‘竹子庙’地处金华以北深山,远离交通要道,隐蔽性极佳,且靠近水源,符合细菌武器据点选址特征。其天线设备,说明可能有电台与上级联络。此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李慕华眉头紧锁:“重要性越大,风险也越大。侦察小组只有五人,孤悬敌后,随时可能暴露。若要采取进一步行动,是继续潜伏观察,等待时机?还是设法获取更多证据?甚至……尝试摧毁它?”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但后者,无异于以卵击石,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还会让侦察小组陷入绝境。”
周明远语气沉重:“前线压力巨大,疫情仍未平息,我们根本抽不出兵力支援远程行动。侦察小组的安危,全系于他们自身的隐蔽和应变能力。任何冒进,都可能导致这支精锐损失,并打草惊蛇。”
高天亮拳头紧握,眼中既有对队员的担忧,也有对任务的执着:“师座!‘竹子庙’就是鬼子细菌战的铁证!如果能拿到确凿证据,或者哪怕只是摸清其内部结构、守备情况,对未来揭露鬼子罪行、甚至组织力量端掉它,都至关重要!我请求,授权侦察小组,在确保绝对安全的前提下,相机行事,尽可能靠近侦察,获取更多情报!哪怕只是几张照片,或者摸清其换岗规律!”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于宋希濂。一边是获取关键证据、直刺敌人心脏的巨大诱惑,一边是五名精锐队员的生死存亡和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这个决定,重如千钧。
宋希濂沉默地盯着地图上那个孤零零的“竹子庙”标记,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大脑飞速权衡着利弊。良久,他抬起头,目光坚定而冷静:“‘竹子庙’是毒蛇的七寸,但现在还不是打七寸的时候。我们不能拿战士的生命去赌博,更不能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贸然惊动这条毒蛇,引来更疯狂的报复。”
他决断道:“给侦察小组回电:肯定其发现,任务变更为长期潜伏观察。 首要任务是确保自身安全,隐蔽为上。在此基础上,尽可能摸清日军活动规律、车辆进出频率、天线型号、洞口内部可能结构等外围情报。严禁任何试图潜入或攻击的行动。 定期汇报,遇险立即撤离。告诉他们,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最重要的价值!”
“是!”高天亮凛然应命,立即转身去拟发电文。
宋希濂对其他人说:“‘竹子庙’的情报要严格保密,仅限于我们几人知晓。当前,我们的重心,必须放在应对眼前的双重危机上!前线要顶住,疫情要控制住!只有稳住基本盘,才有资格图谋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