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纤纤理了理衣衫,从树后走了出来,不紧不慢地来到他身后数步远的地方,躬身行了一礼。
“弟子苏纤纤,见过陆师兄。”
陆师兄像是没听见,依旧死死地盯着手里的剑,连头都没回。
苏纤纤也不尴尬,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师兄这柄‘流萤’剑,剑胚用的是星银,剑脊里掺了轻羽钢,本是追求极致的轻与快。可惜,为了中和星银的‘脆’性,炼制时加入的‘固元胶’稍微多了一分,导致灵力流转在剑身中后段时,会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黏滞感。平时看不出来,但在高速变招时,这丝黏滞,便成了致命的破绽。”
她的声音清脆,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入陆师兄的耳中。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陆师兄那如同雕塑般的背影,终于动了一下。他缓缓地、一寸寸地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算不上英俊,但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两柄藏在鞘中的利剑。他看着苏纤纤,眼神里没有轻视,也没有好奇,只有纯粹的审视,像是在打量一柄他从未见过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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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剑?”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
“弟子不懂剑,”苏纤纤谦虚地摇了摇头,“弟子只是前些日子,有幸在陈大师那里,看过‘流萤’剑的炼制图谱。”
她巧妙地将自己的“懂”,归功于陈大师,既抬高了陈大师,又显得自己不是在故弄玄虚。
陆师兄的目光闪了闪。陈大师的炼器室,从不让外人进,更别说看他的图谱了。这个小师妹,看来和陈大师关系匪浅。
“图谱是死的,剑是活的。”陆师兄将手中的“流萤”剑扔了过来。
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银亮的弧线,稳稳地插在苏纤纤面前的地上,剑柄兀自嗡嗡作响。
“你来试试。”
这是一种考验,也是一种认可。
苏纤纤没有推辞。她走上前,握住剑柄。剑入手极轻,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剑身内部那股不太协调的灵力流动。她没有演练什么高深的剑法,只是将灵力注入剑身,然后学着陆师兄的样子,简单地做了几个“刺”和“劈”的动作。
每做一个动作,她都会停下来,闭上眼睛感受片刻,然后开口。
“刺击时,灵力从剑柄到剑尖,用时零点三息。但在行至剑身三分之二处时,有万分之一息的迟滞。问题应该出在固元胶与轻羽钢的融合上。”
“横劈时,剑刃承受的冲击力,有七成被剑脊吸收,但剩下三成,却散逸到了剑身外。所以刚才师兄劈砍石壁,才会轻易卷刃。这是因为淬火时的温度,比图谱上要求的,低了大概半成。”
她每说一句,陆师兄的眼睛就亮一分。
这些问题,他自己也能感觉到,但只能模糊地知道“不顺手”、“有点脆”,却无法像苏纤纤这样,将问题精准地量化到“万分之一息”、“低了半成”这种匪夷所思的程度上。
这已经不是“懂剑”的范畴了,这是“解剖”!
当苏纤纤将剑还给他时,陆师兄看她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欣赏,是一种找到知音的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