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特赦入营

太阳刚爬上箭楼,叶天寒已经站在了西城门外。

他没再贴着墙根走,也没把手插进袖子里。那枚铜钱还在腰带上挂着,风吹一下,轻轻撞在铁扣上,发出细微的响。守门的军士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啃手里的馍。

伙夫营的旗子歪在杆子上,灰布边角磨得散了线,写着个“炊”字,墨都快掉光了。门口站着两个兵,一个蹲在地上搓泥球,另一个靠着柱子打盹。叶天寒走到跟前,从腰带里掏出那枚铜钱,递过去。

“穆记事官让我来的。”

蹲着的那个抬眼看了看他,又看看铜钱,咧嘴一笑:“哟,死牢里爬出来的还带信物?这玩意儿能当腰牌使?”

打盹的那个睁了睁眼,懒洋洋地说:“听说昨儿夜里有个人杀穿监牢跑了,不会就是你吧?”

叶天寒没答,手也没收回来。

两人对视一眼,终于把铜钱接过去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凑近闻了闻——上面还有点铁腥味。搓泥球的那个耸耸肩:“行吧,进去吧。床铺自己找,饭自己领,柴自己劈,尿桶自己倒。别指望谁教你。”

叶天寒点头,迈步进了营门。

里面是个大院子,中间堆着柴,边上是灶台,一口黑锅吊在架子上,锅底糊着焦渣。几排通铺沿着墙搭着,草席破破烂烂,有的还露着稻草。十几个汉子散坐着,有的在补鞋,有的在晒虱子,全都穿着油腻腻的短打,脚上绑着脏布条。

没人理他。

他在角落看见一张空床,走过去放下肩上的包袱——其实就一块旧布卷着半块干饼。刚蹲下要铺草席,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新来的,懂规矩不?”

叶天寒回头,看见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卒站起身,左耳缺了半块,手里拎着个泔水桶。他没说话,只看着对方。

老卒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黄牙:“这儿的床,不是随便睡的。”

话音未落,他手臂一扬,整桶馊水哗啦泼出,全倒在那张草席上。黄汤顺着席子往下淌,蛆虫在残渣里扭动。

“喏,你的铺位。”老卒把空桶往地上一磕,“明儿这时候,我还得洗脚,记得烧热水。”

周围一阵哄笑。

叶天寒站着没动,盯着那一摊污物。他的手指慢慢蜷起来,掌心压着那截藏在袖中的铁链,凉意顺着皮肤往上爬。

但他没发火,也没动手。

他只是弯腰,把包袱重新卷好,抱在怀里,然后走到灶台边坐下。那里没人坐,因为离火太近,热浪扑脸。可他就像感觉不到似的,一屁股坐下,盯着灶膛里将熄的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