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顿了顿,欣赏着对方预料中的恐惧。
“后山黑风崖的蚀心草,今天日落之前,采够十株回来,送到丹房库管那里登记。否则,哼,”他冷笑一声,声音压低,带着威胁,“不仅这月的丹药全扣,下下个月的也悬!灵谷?你想都别想!饿死你这废柴!”
又是蚀心草!又是禁地!
记忆中原主那深入骨髓的恐惧再次清晰浮现。那地方邪门得很,靠近就能感到莫名的心慌气短,偶尔还有诡异的雾气弥漫,时有杂役甚至外门弟子进去后莫名失踪或疯掉的传闻。赵清河这分明是借刀杀人,把他往死路上逼!
墨尘的心脏猛地一缩,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没有像原主那样立刻跪地哀求或吓得瑟瑟发抖,他只是慢慢站起身,动作甚至有些迟缓地拍了拍粘在灰色杂役服上的几根干草。这个动作看似平常,却带着一种与周围环境、与张奎预想截然不同的沉静,让原本等着看笑话的张奎感到一丝莫名的错愕和不舒服。
“张师兄,”墨尘开口,声音因为身体虚弱和缺水而有些沙哑,却异常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我记得,宗门《杂役例律》和《药典采集规》中有载,蚀心草性阴,常伴生毒瘴邪祟,采集任务历来由外门弟子承接,且需至少三人结队,配备避瘴丹和预警符箓方可前往。”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张奎:“为何此次,却要我一介无修为在身的杂役,独自前往禁地边缘?赵师兄此举,是否符合宗门定下的规矩?”
一番话,条理清晰,甚至引用了宗门规章,虽然声音不高,却像是一记无声的闷棍,把张奎彻底打懵了。
张奎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任他欺辱了多年的废物。这……这废物今天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居然敢顶嘴?还敢跟他搬出宗门规矩?他听得头大,那些文绉绉的条例他根本不懂,但他清楚地知道,这话里的意思是在质疑赵师兄,质疑他!
惊愕过后,便是被冒犯的暴怒。
“规…规矩?”张奎反应过来,整张脸瞬间涨成猪肝色,额头上青筋暴起,“老子的话就是规矩!赵师兄的话就是规矩!你个废灵根的垃圾,烂泥里的臭虫,也配跟老子讲规矩?!”
怒骂声中,他蒲扇大的手掌带着风声,猛地朝墨尘脸上扇来!这一下要是打实了,以墨尘现在这虚弱身子骨,恐怕半口牙都保不住。
掌风袭面,带着汗臭和戾气。
若是原主,此刻早已吓得闭眼缩头,硬生生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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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的墨尘,眼神骤然一凛!他虽然身体虚弱不堪,但前世为了能更稳地处理精细文物,曾下苦功练习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瑜伽和太极,对身体的控制、重心的转移以及危险的直觉,远非原主可比。
千钧一发之际,他几乎是本能地腰腹发力,侧身后撤半步,同时抬起相对完好的左臂,竖挡在耳侧。
“啪!”
一声脆响!手臂外侧被重重击中,火辣辣的疼痛瞬间传来,骨头都像要被砸裂一般。但他终究是避开了要害,身体借着这股力道踉跄着又退了一步,靠在了冰冷的土墙上,微微喘息。
挡住了?!
张奎一击落空,仅仅打中了对方的手臂,看着墨尘那虽然吃痛却依旧冷静得可怕的眼神,惊怒交加之下,理智几乎被烧断:“嘿!反了你了!还敢躲?!今天不打断你的腿,老子就不姓张!”
他低吼一声,如同被激怒的野牛,欺身上前,五指成爪,就要朝着墨尘的喉咙抓来,劲风凌厉,竟是动了真格!
棚屋内空间狭小,根本无处可退!
危急关头,墨尘瞳孔微缩,目光却猛地越过张奎的肩膀,投向那扇敞开的破门,脸上瞬间挤出一种混合着惊讶与敬畏的表情,脱口低呼:“执事大人!您…您怎么来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异常,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
“执事”二字,如同带有魔力,瞬间击中了张奎的神经!
他浑身猛地一僵,所有动作顿在半空,脸上的凶狠瞬间被惊慌取代。杂役最怕的就是掌管刑罚的执事弟子!他慌忙收力回头,朝着门口望去——
门口空空如也。只有远处杂役区嘈杂的声响和风吹过的声音。
被骗了!
就在张奎回头、心神骤散的这一刹那!
墨尘动了!他没有试图攻击,那毫无胜算。他猛地弯腰,一把将地上那几颗滚落的、沾满尘土的食气丹抓在手里,同时脚下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勾旁边那歪腿的破木桌!
“哐当——哗啦!”
那木桌本就只有三条腿撑着,失衡严重,被这猛地一勾一带,直接朝着张奎的方向倒了下去!桌上一个破瓦罐摔在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张奎刚被骗,心神已乱,再遭此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是措手不及!他下意识地手忙脚乱去格挡倒下的桌子,虽然凭借壮实的身板没被砸伤,却被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显得无比狼狈,灰头土脸。
“你!你个阴险狡诈的废物!狗东西!”张奎气得浑身发抖,稳住身形,眼睛都红了,野兽般低吼着,又要扑上来。奇耻大辱!他今天一定要活撕了这个家伙!
“你可以再动手试试。”
墨尘已经重新站稳,依旧靠在墙边,剧烈地喘息着,脸色因方才的爆发和紧张而更加苍白,但那双眼睛却冰冷得像是淬了寒冰,死死盯着张奎。
“殴打同门,致伤致残,按《青岚宗规》第三章第十五条,当杖责五十,罚没三月例钱,发配苦役坊三年。”他的语速不快,每一个字却都像冰冷的石子,砸在张奎的心头,“若致死亡,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