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全都静止着。
这“静止”并非安详沉睡,而是被剥夺了所有可能性、所有未来、所有挣扎权利的绝对死寂。生命进程被强制按下暂停键,停滞在人生之路未曾迈出第一步的黑暗闸口前。它们是尚未开始,便已看到结局的、最残酷的预言。
每一个罐底,都嵌着一粒米粒大小的指示灯,正以某种令人焦躁的、缓慢却稳定的频率,持续闪烁着绿光。
生命体征维持中。
它们都活着。
这些代表着独立生命的微弱绿点,汇聚成一片无边无际、刺痛眼球的绿色光海。它们不再象征生机,而是一座庞大、精密、无声运转的**生命农场**的证明。其规模之巨,其背后冰冷的逻辑,足以让任何尚存人性者骨髓结冰。
林蔷薇胃部一阵剧烈痉挛,酸涩液体涌上喉头。她死死捂住嘴,指甲深陷脸颊,依靠这锐痛对抗几乎冲垮理智的生理性厌恶与恐惧。她的目光,如同被钉死,无法从这片“千罐之墙”移开分毫。
紧接着,她看到了更令人心胆俱裂、足以成为永恒梦魇的一幕。
从每一个培养罐基座,都延伸出一根比发丝略粗、近乎透明的导管。它们不似寻常材质,更像是某种活着的、具有自主意识的神经索,表面偶尔流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幽蓝生物电光,如毒蛇鳞片上的冷焰。
无数根——成千上万根——这样的透明神经导管,如同栖息在文明废墟下的真菌菌丝网络,又似无数条匍匐在地、贪婪吮吸养分的植物根须,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每一个方位汇聚而来。
最终,它们全部——毫无例外地——精准地、义无反顾地,汇入她身前这座中央维生罐的基座之下,如同百川归海,连接着罐内那个残破不堪、被无数铂金管线穿刺束缚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