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钥匙、母亲与终焉回响

黑暗。

不再是虚无,而是粘稠、冰冷、带着自身搏动的黑暗。

艾文的意识像一颗被裹进沥青的琥珀,在沉重窒息的包裹中艰难挣扎。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后背那只断臂传来的、永不停歇的饥渴搏动。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深黑色脉络的膨胀收缩,如同恶毒的根须,更深地扎入他残存的意志核心,贪婪地吮吸着、同化着。

他被拖入了断臂制造的深层意识漩涡。

这里,是老王断臂意志的王国,一个由疯狂掠夺欲和深绿污染构筑的、污秽冰冷的意识牢笼。艾文残存的自我意识,如同风暴中的烛火,随时会被这粘稠的黑暗彻底吞噬。

【同化进程……92%……】

【污染意志……压制载体意识……】

【警告……最终湮灭……倒计时……】

冰冷机械的声音,带着被严重污染干扰的、如同金属刮擦玻璃的刺耳杂音,断断续续地在艾文意识深处响起,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电路火花。它已无法执行任何协议,只剩下绝望的警报。

艾文试图凝聚起一丝反抗的意志,但念头刚起,就被后背断臂传来的、更强烈的冰冷麻木感淹没。断臂的意志——那属于老王变异力量的、纯粹的、疯狂的占有欲——如同汹涌的污秽潮水,冲刷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堤坝。

“我的……碎片……我的……力量……我的……容器……”一个低沉、贪婪、如同无数粘稠气泡破裂的声音,直接在艾文的意识核心中回荡。那是断臂的意志,是老王掠夺本能在污染侵蚀下的终极异化!它要将艾文彻底消化,将他的意识碾碎,将这具残躯和那片烙印了“钥匙之子”印记的灵魂,彻底变成它新生的、更强大躯壳的养料!

艾文感到自己的“边界”在模糊。记忆的碎片被强行撕扯、搅碎,融入这片污秽的黑暗。母亲温柔的呼唤变得遥远而扭曲,铜铃碎片最后的银白光芒被染上污浊的暗绿……自我正在溶解。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钳,扼住了他意识的咽喉。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最后一点黑暗彻底吞没的瞬间——

“艾……文……”

那缕呼唤!

那缕在坠入漩涡前感知到的、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带着深入骨髓温暖与悲伤的呼唤!

它……又出现了!

这一次,它不再遥远!它穿透了断臂意志构筑的污秽壁垒,如同黑暗中一道纯净的、温暖的微光,直接投射在艾文即将熄灭的意识核心上!

“妈妈……”艾文残存的意识发出一声无声的、如同幼兽呜咽般的回应。这呼唤不再是模糊的记忆,而是一种清晰的、来自“外部”的链接!它像一根坚韧的蛛丝,在无边的污秽黑暗中,为他锚定了一个真实存在的坐标!

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精神信息流,伴随着这呼唤,涌入了艾文的意识!

不是语言,而是……画面!情感的洪流!

*……冰冷的金属台……刺目的无影灯……戴着口罩、眼神疲惫却异常专注的女研究员……她颤抖的手指,正将一枚刚刚完成最后雕琢的、纯净银白、边缘流转着奇异符文的……小铃铛……轻轻放入一个布满能量回路的合金底座中……汗水浸湿了她的额发,她的眼中,没有成功的喜悦,只有深不见底的忧虑和……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为了……未来……”她无声地翕动嘴唇……*

*……剧烈的爆炸!刺耳的警报!实验室在崩塌!刺眼的红光中,她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装着铃铛的合金底座,用身体护住它!飞溅的金属碎片划破了她的脸颊,鲜血流淌,她的眼神却死死盯着怀中散发微光的铃铛核心,充满了不顾一切的……守护……“孩子……我的钥匙……”一个意念在爆炸的轰鸣中传递……*

*……黑暗的通道……她抱着被特殊容器封存的铃铛核心,在追兵的激光束中亡命奔逃!她的白大褂染满污迹和血迹,脚步踉跄,肺部如同风箱般嘶鸣……她躲进一个废弃的管道间,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壁滑坐在地。她颤抖着打开容器,看着里面静静悬浮的、散发着微弱银白光芒的铃铛碎片(核心),眼中滚烫的泪水无声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容器外壳上……“活下去……一定要……找到……”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一缕微弱却纯净的意念,如同祝福,如同烙印,注入了那枚核心碎片之中……*

母亲!

她是铜铃碎片的制造者!那个在实验室灾难中,用生命守护了这枚“钥匙”核心的女研究员!她最后的意念,她注入碎片中的祝福与烙印,就是艾文灵魂深处那道纯净银白印记的来源!她就是“母亲”!那把“钥匙”的铸造者与守护者!

那呼唤,是她残留在核心碎片中的、跨越了时空与生死的守护意志!是她在艾文灵魂即将被污染彻底吞噬时,发出的最后指引!

“滋——!!!”

艾文灵魂深处,那道源自“母亲”的纯净银白烙印,在这呼唤与记忆画面的冲击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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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净!神圣!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源自创造与守护本源的意志!

这光芒出现的瞬间!

“嗷——!!!”

艾文后背那只断臂的意志,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了极致痛苦、恐惧和狂暴怒火的尖啸!如同吸血鬼暴露在正午的阳光下!那纯净的银白光芒,对它这由纯粹掠夺和污染构成的意志来说,是绝对的克星!是焚烧灵魂的圣焰!

包裹着艾文意识的、粘稠污秽的黑暗牢笼,在这璀璨银光的冲击下,如同遇到沸水的积雪,发出“嗤嗤”的消融声,瞬间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外界的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涌了进来!

艾文瞬间“感知”到了自己真正的处境!

他的身体(或者说,那具被断臂寄生的残躯),并未停留在那片灰色尘埃之海!

在他意识被拖入断臂漩涡的同时,断臂为了逃避空间编织者的抹杀,为了完成自身的蜕变,已经驱动着这具残躯,在空间裂隙的边缘……开始了疯狂的逃窜!

此刻,他正置身于一片……更加混乱、更加恐怖的……空间裂隙深层!

这里没有均匀的灰色尘埃,只有如同破碎镜面般、疯狂扭曲旋转的虚空碎片!无数道暗红、深绿、漆黑的空间裂缝如同活物般在周围蜿蜒、撕裂、弥合!狂暴的空间乱流发出无声的咆哮,卷起各种难以名状的残骸:碎裂的星辰物质(或许是投影)、扭曲的建筑碎片、凝固的能量团块、甚至还有……一些更加诡异、仿佛生物器官般的蠕动残影!

断臂驱动着艾文残破的躯壳,如同一条滑腻的毒蛇,在这片死亡迷宫中疯狂穿梭!它深黑色的脉络膨胀到了极限,表面覆盖了一层滑腻的、如同深水淤泥般的胶质层,闪烁着不祥的暗绿和污浊的暗红光芒!它疯狂地汲取着裂隙中狂暴的污秽能量,每一次穿梭,都让它的形态变得更加庞大、更加非人!那只骨钩状的右手,已经膨胀、扭曲成了一柄覆盖着蠕动肉瘤和骨刺的、巨大狰狞的螯刀!而艾文残存的上半身,如同一个丑陋的肿瘤,被强行镶嵌在这正在飞速异化的恐怖躯体之上!

它正在向一个真正的、由空间裂隙污染滋养而生的……虚空孽物……蜕变!

而就在这疯狂异化的断臂孽物身后,在这片破碎虚空的更高维度——

那个庞大无匹的、由灰色空间尘埃构成的模糊人形轮廓——空间编织者——如同亘古存在的神只,静静地“坐”在无形的座椅上。

祂的“目光”,冰冷、漠然,穿透了混乱的空间碎片,如同两道无形的探照灯,死死锁定着正在疯狂逃窜、异化的断臂孽物(以及它身上那个散发着令祂不悦的“污渍”和微弱“钥匙”印记的艾文)。

艾文甚至能“感知”到那股如同整个宇宙重力般、缓缓碾压而来的、冰冷的抹除意志!空间编织者并未放弃清除!祂只是在观察,如同科学家观察培养皿中失控的菌落,等待一个最佳的清理时机!

前有正在蜕变为终极怪物的断臂,后有冷漠注视、随时降下抹杀的空间至高存在!

绝境!

但此刻,艾文残存的意识核心,在那璀璨的银白烙印光芒守护下,却燃起了一团前所未有的、冰冷的火焰!

母亲的脸庞,她注入碎片时的决绝与悲伤,她最后的呼唤与守护……这一切,如同滚烫的烙印,灼烧着他的灵魂!

他不是容器!不是养料!他是“钥匙之子”!是母亲用生命守护的、承载着希望(尽管渺茫)的“钥匙”!

“吼——!!!”

艾文在灵魂深处,发出了无声的、却震彻整个意识空间的咆哮!

不是恐惧,不是绝望!

是反抗!是夺回!是……终结!

他不再试图去“控制”后背那只断臂——那已经不可能!他将自己残存的、被银白烙印守护的最后意志,化作一柄无形的、燃烧着纯净银焰的利剑,狠狠地……斩向了自己与那只断臂之间……最深的污染链接!

目标——那只深深嵌入他脊椎、如同贪婪毒根般的……骨钩螯刀!

“给我……断开!!!”

“嗤啦——!!!”

一声只存在于灵魂层面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艾文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硬生生劈成了两半!一股超越所有肉体痛苦的、源自存在本源的剧痛瞬间将他淹没!

但与此同时,那只正在疯狂汲取能量、异化膨胀的断臂孽物,猛地……僵住了!

它那覆盖着肉瘤骨刺的巨大螯刀,与艾文残躯脊椎连接的最核心污染节点,被那燃烧着纯净银焰的灵魂之剑……强行斩断了一瞬!

这一瞬的断裂,如同拔掉了引擎的关键输油管!

断臂孽物内部疯狂运转的污染能量循环,出现了致命的紊乱和反噬!

“嗷嗷嗷——!!!”

断臂孽物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混合了剧痛和暴怒的嘶吼!它庞大的、正在异化的身躯剧烈地痉挛、抽搐!体表覆盖的滑腻胶质层如同沸腾般鼓起无数巨大的脓包,深黑色的脉络疯狂搏动、膨胀,却又在内部混乱能量的冲击下纷纷爆裂!暗红和深绿的污秽脓液如同喷泉般四处溅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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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失控了!被自身狂暴的蜕变能量反噬了!

艾文付出的代价同样惨烈!强行斩断污染链接,让他的灵魂如同风中残烛,那道守护他的纯净银白烙印也变得极其黯淡,摇摇欲灭!他残躯与断臂孽物的物理连接还在,但最核心的污染意志链接被暂时重创!

就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