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镜子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牢牢钉在艾文的感知里。即使过去了两天,他每次进出卫生间,目光都会下意识地避开那面被毛巾覆盖的镜子——他始终没有勇气将其掀开。那块悬挂的毛巾,成了一个界限分明的标志,分隔着“日常”与那无法言说的、镜面背后的恐怖。宿舍里的其他三人对此心照不宣,李默的眼神在扫过卫生间门时愈发深沉,赵健则是彻底避免了在深夜独自使用卫生间,周清……他依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压抑如同不断累积的静电,在404室沉闷的空气里噼啪作响,等待着某个契机,引发彻底的爆发。
这天晚上,赵健依旧选择去通宵画室寻找灵感,或者说,逃避。李默坐在书桌前,却并非在看书,而是盯着台灯照射下自己交叠的双手,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极其棘手的问题。周清的床帘紧闭,了无生息。艾文则躺在床上,试图强迫自己入睡,但紧绷的神经让他对任何声响都异常敏感。
时间悄然滑过午夜零点。
就在艾文意识朦胧,即将被倦意淹没的边缘——
“嗒…嗒…嗒…”
一种清脆的、富有弹性的声音,极其突兀地,从门外的走廊里传了进来。
艾文的睡意瞬间消散,眼睛在黑暗中猛地睁开。
那声音……是弹珠落地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间隔不算均匀,带着一种孩童玩耍般的随意,但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声音在空旷寂静的走廊里回荡,清晰得仿佛就在门口,甚至……就在门板后面。
规则第三条的第一款冰冷地浮现:
【- 听到走廊传来弹珠落地声时,需坐在书桌前保持安静,直至声音消失,不可起身查看或询问其他宿舍。】
弹珠声!又一个规则被触发了!
艾文的心脏骤然收紧。他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坐起,动作轻缓但迅速地下床。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摸索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李默。李默显然也听到了,他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但身体明显僵硬了许多,他微微侧头,与艾文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随即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严格遵守规则——保持安静,不要有任何多余动作。
艾文会意,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书桌的木质纹理上,努力忽略那不断钻入耳膜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弹珠声。
“嗒…嗒…嗒…嗒…”
声音持续着,时而在远处,时而又仿佛近在咫尺。它不像物理规律下的弹跳,反而更像是有“人”捏着弹珠,一颗一颗,带着某种恶意和戏谑,故意扔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在这死寂的深夜,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和突兀。
为什么是弹珠声?它代表着什么?是某种存在的信号?还是……某种东西正在走廊里“玩耍”?
艾文不敢深想。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陷进肉里,用疼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和绝对的安静。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渗出冷汗,浸湿了薄薄的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