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死城内,不见日月,唯有永恒的昏暗与死寂。
空气里纠缠着浓稠的怨气,仿佛无形的沼泽,能将任何踏足此地的生魂心智拖入深渊。
无数魂魄在城中行尸走肉般游荡,面孔麻木,眼神空洞,一遍遍重复着生前的绝望。
孙悟空踏入城门的一瞬间,那股能冻结魂魄的阴寒怨力便如潮水般涌来。
但他乃天生石猴,铜皮铁骨,万法不侵。
这点怨气于他,不过是拂过焰山的微风。
火眼金睛神光暴涨,穿透重重阴霾,城内景象一览无余。
这些所谓的“横死冤魂”,大多是些凡尘俗世的老实人,或死于天灾人祸,或含冤受戮,本该由地府审判昭雪,却被拘于此地,永世不得超生。
孙悟空心中那股被压抑的无名火,腾地一下烧得更旺,对那满口慈悲、满腹算计的佛门,只剩下赤裸裸的鄙夷。
他懒得理会那些游魂,身形如电,直扑城中心。
李道兴那小子说得没错,佛门行事,最重“体面”,殷温娇的魂魄,必然会被他们“妥善”看管。
果然,枉死城的正中央,一座独立的院落静静矗立。
院落被一层稀薄却坚韧的金色佛光笼罩,如一个精致的鸟笼,将外界所有的怨气隔绝,也将其中的魂魄牢牢囚禁。
院内,一名素衣女子的魂魄,正失神地坐在石凳上,空洞地望着身前的一口枯井。
她的泪早已流干,只剩下深入魂魄的麻木。
正是殷温娇。
孙悟空身形一晃,鬼魅般出现在她面前。
殷温娇的魂体似有所感,迟滞地抬起头,那张曾艳绝一方的脸上,只剩下茫然与被抽空一切的惊惧。
“你……你是何人?”
“你儿子的徒弟。”
孙悟空的回答言简意赅,声线里没有半点温度。
他没功夫跟一个凡人魂魄解释前因后果,手掌一伸,妖力喷薄,化作一道金色光索,直接将殷温娇的魂体捆了个结实。
“走吧,有人想见你。”
话音未落,他扛起这团挣扎不得的“魂光”,转身便要冲出院落。
也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原本平静的院落,佛光大盛!
那口枯井之中,猛地冲出一道金色的佛门金刚虚影,手持降魔杵,怒目圆睁,带着镇压邪魔的宏大佛音,当头砸下!
“大胆妖猴!此乃佛门重地,岂容你放肆!”
“哼!藏头露尾的秃驴!”
孙悟空不惊反笑,将殷温娇的魂魄往身后一甩,反手掣出金箍棒,迎着那降魔杵,一棒轰出!
“给俺老孙——破!”
轰!!
金箍棒与降魔杵碰撞的瞬间,整座枉死城都剧烈震颤!
那佛门金刚的虚影,只坚持了一息,便如琉璃般寸寸碎裂,消散无踪。
孙悟空收起金箍棒,扛着殷温官的魂魄,一步踏出院落。
当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枉死城外,地藏王菩萨依旧盘坐于谛听背上,神色平静,只是那双俯瞰众生的眼眸深处,多了一丝难言的波澜。
他身后的十殿阎罗,早已噤若寒蝉。
谛听趴伏在地,气息萎靡,显然在刚才的暗中交锋里吃了大亏。
地藏王看着孙悟空手中那团魂光,声音听不出喜怒。
“孙悟空,你带走她,可知会为三界掀起何等因果业力?”
“那又如何?”
孙悟空咧嘴,森白的獠牙在幽冥的暗色中,显得格外刺眼。
“天塌下来,自然有个高的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