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狗手里的步枪,滑落在地。
他浑然不觉。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那个男人笑得满是褶子的脸,和那片黑黝黝的,能长出粮食的土地。
“假的!都是假的!”
旁边的老兵油子捡起一张,只看了一眼,就狠狠撕碎,扔在地上。
“鬼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他嘴上骂着,可那微微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一切。
越来越多的士兵,捡起了传单。
城墙上,陷入一片死寂。
只剩下纸张被风吹过的“哗哗”声,和无数士兵愈发粗重的呼吸。
他们看见了在工厂里,挺直腰杆当家做主的工人。
看见了在田埂上,喜笑颜开收获粮食的农民。
看见了那些曾经只属于富家少爷小姐的学校,如今坐满了和他们一样的,穷人的孩子。
每一张照片,都让他们的心脏一阵阵发紧。
他们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那些开着小轿车,住着洋房,把他们当狗使唤的达官贵人?
还是为了保住那个,让他们爹娘一辈子都直不起腰的,狗日的世界?
“都他娘的别看了!”
一名军官冲过来,一脚踹翻一个正看得发呆的士兵。
“谁再敢看传单,老子一枪毙了他!”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试图用暴力驱散这股正在蔓延的,名为“动摇”的瘟疫。
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另一个更巨大的声音,彻底淹没。
“滋——滋啦——”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后,城外数十个架在高地上的巨型高音喇叭,同时响起。
那不是劝降的口号。
而是一个带着浓重川音的,颤抖的男声。
“爹……娘……是……是我,狗娃子……”
“我没死……我没死啊……”
“我被俘了……我在这边……吃上白面馒头了……顿顿都有肉……”
“长官说了,只要我们放下枪,就不算我们是敌人,还给我们发路费,让我们回家……”
“娘……我想你做的回锅肉了……”
说到最后,那个叫“狗娃子”的士兵,再也忍不住,在录音里嚎啕大哭起来。
城墙上,一个同样来自四川的士兵,听着那熟悉的乡音,听着那声嘶力竭的哭喊,身体猛地一僵。
他旁边的同乡,用力地推了他一把。
“狗日的,你听,是不是三连那个王狗娃?”
“他不是……不是说被炮弹炸成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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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士兵没有回答。
他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紧接着。
喇叭里的哭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悠扬的,带着无尽悲伤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