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滩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数千名郑家精锐在沙滩上列成森严军阵,如同一堵沉默的钢铁之墙。
而在军阵的最前方、最中央,那尊青色的神兽——丰饶溟鲲,正低低悬浮,成为了整个阵列的绝对核心。
立于溟鲲之首的,正是他们的家主,郑成功。
他身后,更多的士兵正踏着莲叶长桥源源不断地登陆,汇入阵中。
每一个士兵的脸上,都带着近乎恍惚的狂热,目光死死锁定着中央的那道身影。
溟鲲庞大的阴影,将郑成功和他身侧的军阵笼罩。
风停了。
海浪声也消失了。
空气中,只剩下水榕散发出的,清冽而宁静的草木香气。
旗舰甲板上,郑芝豹哆哆嗦嗦地扶着船舷,才勉强站稳。
他的目光呆滞,嘴巴半张着,看着那片被彻底“清洗”过的沙滩,又看看远处那座死寂的城堡。
“四……四哥……”
他的声音干得像是要冒烟。
“就……就这么……完了?”
郑鸿逵没有回答。
他的手依旧紧紧握着刀柄,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直到此刻还未平息。
他征战一生,从未见过如此的战争。
不,这不能称之为战争。
这是一场宣告。
“我们……我们现在是……攻城吗?”
郑芝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他实在想不出,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攻城的必要。
郑鸿逵终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不。”
他摇了摇头,目光中满是敬畏。
“我们,是在见证。”
就在此时,立于溟鲲之上的郑成功,终于有了动作。
他没有下令冲锋。
也没有让身下的鲲做出任何更具破坏性的举动。
他只是平静地开口。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越过数百丈的距离,回响在热兰遮城每一个幸存者的耳边。
“城中的荷兰人,听着。”
“我,丰饶之神座下行者,郑成功。”
“今日,非为征服,乃为解放。”
“此岛,名曰大员,自古便是我华夏故土。”
“岛上数万汉民,亦是我华夏子民,不是你们肆意驱使、压榨的奴隶。”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选择。”
“打开城门,放下武器,交出所有权力。”
“我可保证,所有非战斗人员的生命与财产安全,士兵将作为战俘,得到应有的待遇。”
“若顽抗不从……”
郑成功的声音顿了顿。
他没有说出任何威胁的话语。
但那片刻的沉默,比任何血腥的言辞,都更具分量。
港湾内的火海,沙滩上的虚无,便是那未尽之言的最好注脚。
城墙之内,一片混乱。
郑成功那如同神谕般的声音,击碎了他们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是……是那个东方人的声音!”
“他说……他说要解放汉人……”
彼得·奴易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他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此刻涨成了猪肝色。
“谎言!全是谎言!”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试图用音量掩盖自己内心的崩溃。
“这是魔鬼的低语!他想让我们自相残杀!”
一名叫范德兰的独眼军官,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范德兰是城堡里的老兵,经历过无数次与海盗、与土着的血战,他的脸上,有一道从额头延伸到下巴的狰狞刀疤。
此刻,他仅剩的那只眼睛里,却只剩下冰冷的绝望。
“长官!清醒一点!”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你管他叫魔鬼也好,叫神明也罢!你看外面!”
他指着墙垛之外。
“我们的舰队没了!港口被堵死了!沙滩防线,像被抹布擦掉一样干净了!”
“我们引以为傲的火炮,连对方的皮毛都伤不到!”
“我们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