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谷场的石碾子上,摆着两排粮食——青竹村村民凑了三天的家底,糙米、杂粮、甚至还有半袋没脱壳的麦粒,装在陶罐、布袋里,看着寒酸却堆得整整齐齐。李砚站在石碾旁,手里攥着根麻绳缠成的简易尺子,指尖在上面绕了两圈。
“来了!”有人低喊一声。
村口扬起尘土,粮官的马车轧着碎石路过来,车轮碾过前日被踹断的栅栏,发出刺耳的“咯吱”声。胖子粮官还是那身锦袍,只是腰间多了块新玉佩,下车时故意踩在一个村民的菜筐上,把半筐野菜碾得稀烂。
“还算识相。”他扫过石碾上的粮食,三角眼斜睨着李砚,“教书的,今天要是再敢耍花样,别怪老子不客气。”
李砚没接话,只是扬了扬下巴:“官爷,粮食都在这了,按规矩量吧。”
粮官身后的兵卒立刻搬出那个乌沉沉的木斗,往石碾上一放,“咚”地砸出个闷响。李砚瞥了眼斗口——果然,内侧壁板比标准官斗厚了近半指,斗底还微微向上凸起,这一下一上,至少能少装两升粮。
“先量这家的。”粮官指着最边上的陶罐,里面装着二柱子家的糙米。
兵卒舀起糙米往木斗里倒,故意抖了三下,让米粒之间留出空隙,才刮平斗口:“一斗!”
“慢着。”李砚突然开口,拿起那个蒙着灰的旧官斗,“官爷,咱村有祖传的官斗,按规矩,征粮得用官斗核验吧?不然量多量少,谁说得清?”
粮官脸色一沉:“老子的斗就是官斗!用得着你这破玩意儿核验?”
“可别这么说。”李砚笑眯眯地拿起兵卒刚量好的“一斗”糙米,倒进旧官斗里——糙米只装了八成满,离斗口还差着一截。“官爷您看,这‘一斗’倒进官斗,还差这么多呢。要不,咱用升子量量?”
他早让村民做了个标准升子,一升正好能装两斤糙米。李砚把旧官斗里的糙米倒进升子,一升、两升……直到第八升才装满,剩下的糙米还够小半升。